【连载】春暖花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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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生命力,李子宇
被撵出门的我一时间手足无措。
就这么被亲妈撵出来了?我问自己。
站在门外的我听不到门内的任何声音,没有争吵的声音,也没有要开门的声音。
我在原地愣了一会,虽说票是我先买的,可是现在的处境确确实实是我被赶出来了。
出门找了一个药店买了包口罩,药店的镜子里清楚的映着我那肿了的半边脸,仔细一看,还能看出几个红色的手指印。
也难怪药店的售货员要用那么奇怪的眼神看着我。
我瘫坐在候车厅的凳子上,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有父亲带着孩子,有母亲带着孩子,有哥哥带着妹妹,他们有说有笑,看起来那么开心。
那一瞬间我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我再一次被抛弃了。
我愣愣的站起来想向人群走去,仿佛跟他们站在一起我可以感染些开心的情绪。
“爸爸,我想喝可乐。”一个奶声奶气的男孩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他父亲望向他的那目光刺的我很疼。
因为那双眼睛里分明写着一个字,那个字叫爱。
我突然没来由的嫉妒他,甚至想冲上去问问他:你爸爸喜欢你吗,你妈妈会把你撵出去吗,你哥哥会打你吗。
刚向那孩子走了两步,只见那父亲轻松的把儿子抱起,紧紧的放在怀里,一边柔声的说“硕硕乖,我们不喝可乐。”
看那孩子大概五六岁的样子,他父亲却将他抱得稳稳的,那是常年习惯而来的动作,那么自然,毫不费力。
在我的印象里,关于父亲的记忆几乎是空白。
我也很少主动去回忆我所谓的童年时光,因为当别人的赖在父母怀里撒娇的时候,我在寄宿学校学习怎么换被罩。
偌大的候车厅里,人们成群结队,只有我孤身一人。
‘可算是放假了,我哥说等我到家带我吃烤鱼。’
‘有个哥真好,真想把我弟换给你。’
‘你弟多懂事啊,还知道给你做饭,别不知足了。’
我向那声音的源头望去,那是两个看起来和我一般大的姑娘坐在自己的行李箱憧憬着假期生活。
见我望向她们,好看的眉毛皱在一起。
‘那人神经病嗦,大热天戴起个口罩。’
‘谁知道,估计是傻子,你看她一动不动站在那站那么久。’
我摇摇头。
我不是傻子,我也不是神经病,我只是不知道我该去哪儿。
你们都有家,无论累了还是倦了,打个电话家里有等待你们的亲人:有爸爸,有妈妈,有哥哥,有弟弟。
可我呢,我的弟弟讨厌我,我的哥哥打我,我妈妈把我撵了出来。
我委屈,却只有学校宿舍可去。
但是,我也有爸爸,我也有妈妈,我也有哥哥弟弟。
可是他们不要我,他们把我送走,他们打我骂我不喜欢我。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呢。
为什么都不要我呢。
我沉浸在情绪里很久没回过神,甚至手机震动了很久都没想着接。
等我反应过来掏手机的时候,赫然三个大字显示在屏幕上:李子宇。
看到这三个字,原本揪作一团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轻抚开来。
我长叹口气,还有他在啊。
“喂,你怎么这么久才接。”
“没听见。”
“怎么样啊,小姨见你回家了开不开心。”
对方本是无心之问,却差点让我哭出来。
“喂喂,你说话啊。”
“李子宇…..”
“啊?啊,出啥事了?”
“我想见见你。”
“啊?啊??那你来?”
李子宇是大姨家的表哥,长我五岁,学霸,大学毕业后去了离我学校不远的一个城市工作。
李子宇于我,其实并非只是表哥这样简单。
他是我命中的光,是一双救我于绝望的手,是我对这世间唯一的贪恋,是我过去二十年所有记忆里最温暖的那一部分。
他小时候是一个大舌头,许是发不出‘涵涵’的音,每次见到我都要喊我‘囡囡妹妹’。
虽然他长大了之后发音标准了,可是‘囡囡’这个称呼却延续了下来,但却只有他一人这样唤我。
小学的时候每个周末大姨都会带着李子宇来外婆家看我,至于长假,他更是磨着大姨让我住到他家去。
等我上了初中,李子宇到外地上大学,每次放假回来,都会给我带一些奇奇怪怪的小玩意。
他会认真的听我讲话,听我那些无聊的学校见闻。
他会告诉我如何反击欺负我的人,他会告诉我怎么和同学相处。
他会带我去逛文具店,给我买好看的铅笔橡皮和文具盒。
是他告诉我要好好学习不要轻易谈恋爱。
也是他教我为人处世,教我笑对人生,教我坚强上进。
他是我最最最最亲近的人。
他大概不曾想过他于我竟如此重要,因为我猜他不会明白,对于一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孩子来说,他做的一切有多么重要。
他大概也不知道,在我高一那年,若不是他吃了一半年夜饭突然回来把我送去医院,许是我已经烧死过去。
他应该也不知道,那时候我吃了退烧药却一直做噩梦,整个身体里似是有一个火炉不停的烧。直到一只冰凉的手抚在我的额头才让我从梦里醒了过来。
寒冬的夜里,只因为我说了一句‘我想吃冰棍’,他就那样跑了出去,回来的时候拿着冰棍的手冻的发僵,然后被我抓着往眼睛上贴。
直到他的手被我捂暖,我却依然没退烧,冰棍最后也没吃成。
温度计里的水银停留在了数字四十一,吓得他立刻叫车把我送到了医院。
在医院的那几天,只有大姨一家三口轮番守着我。
李子宇更像是监视一般寸步不离。
所以与其说他是我表哥,更不如说他是我的恩人,救命恩人。
02你看那朵云,像不像你欠我的那两根羊肉串
回到了东北已经是晚上了,远处一朵火红的云刺的我眼睛很痛,出站之后我一眼在人群中找到了李子宇,不得不承认个子高就是有优势。
我这个小短腿就没那么好找了,直到我站到他面前他还反应了两秒才知道是我。
“这大热天的你带个口罩干啥。”
我直勾勾的看着他,突然间涌出的眼泪模糊了我的视线。他的五官渐渐模糊,可是我不敢眨眼,因为哪怕只眨一下,那廉价的眼泪会流下来了。
他不喜欢我哭,他说眼泪是最不值钱的东西。被人欺负了不能哭,爬起来打回去。被人嘲笑了不能哭,站起来变得更强。被人排挤了不能哭,不能让别人笑得更欢。
我知道,我知道,他说的这些我都知道,长久以来我也是这么做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我还是会格外想哭。
终于还是忍不住在他面前哭了出来,一滴一滴眼泪流进了口罩里。
“怎么哭了?”他伸手要去摘我的口罩。
“别摘。”我抓住他的手,不让他动。
可是他还是一用力将我的口罩扯了下来。
我原本以为过去了几个小时,我的脸应该看不出什么端倪了。可是我还是低估了张圣航的手劲,他那一巴掌在我的脸颊上留下了三个深红色的血道子。
“你脸咋了?!”他问我“你不是回家了么,咋特、么让人给打了?”
我朝他走近了一步,把额头靠到他身上。我无心给他讲我在母亲家的事,只是满脑子都是候车厅里那个被紧紧抱在怀里的孩子。哪怕只是一次就好,让我觉得有所依靠。
李子宇没说话,只是摸了摸我的头发。
“小矮子,你把我胸前哭湿了哥哥怎么见人。”
我突然间被他气得破涕为笑,伸手在他腰间狠狠的掐了一把。
“嗷,大姐你真不留情啊。”他夸张的跳了起来。
我翻了个白眼。
“想吃啥,哥哥我带你潇洒去。”他借身高优势搂住我的脖子往下压。
“你别压我,你能不能像个人一样活着。”
“得,哥哥这不是哄你开心呢么。”他松开我“说吧,吃啥。”
“李子宇。”我看着他“陪我回学校吧。”
他愣了一下,然后说“小祖宗,你又作啥妖。”
“我想去啤酒节。”
“哎呦我的亲姐姐,这时候哪有什么狗屁啤酒节了啊。”
也是,啤酒节上个月就结束了啊。
“真是祖宗啊你。”
最终也没回成学校,李子宇叫了烧烤买了啤酒在他公寓打牙祭。
“说正事。”李子宇一屁股坐沙发上“那憋犊子为什么打你。”
生而为人我很抱歉
你怎么知道是张圣航啊?“我好奇的问李子字。“你那不是放屁吗,你妈和你后爹可能第-天就动手打你吗?你那个后弟弟敢动手打你吗。”他白了我一眼”排除法还不会吗。”
“那我还想吃炸鸡。“我趁机勒索。
他把手机推到我面前“想吃哪家自己定。”“边看边说。”他喝了-口啤酒,如此说道。
我把前前后后的经过讲完了之后许久也不见李子字说话。
他手里的易拉罐已被捏的完全变形,里面的啤酒都漏了出来也不见他松手。
好在炸鸡的到来缓解了这可怕的沉默。
看我毫无形象可言的啃着鸡翅,他扯了扯嘴角“你这是刚从非洲回来吧。”
我瞪了他一眼。
他没说话,只是一-直看着我吃,他就这么看了一会然后打开啤酒开始喝。
“囡囡我知道你委屈。“他喝了两罐之后,把手搭在我头上。
他没动,我也没动,拿在手里的鸡妞却在微微发
真是该死,怎么眼前又是一片模糊,什么都看不到了。
啪嗒一滴液体滴在了地毯上。
“哎呀你手上有油。”我赶紧仰起头把他的手甩开。“我的鼻涕掉在你的地毯上了,不过我可不给你洗。
他没说话,只是拍了拍我的头。
“李子宇,可能对你来说,我只是你的一个表
我放下手里的鸡翅,盯着炸鸡盒子自说自话。“虽然你可能并不缺我这一个表妹,你有那么多关系好的亲戚。”
“可是对我来说,你不一样。”
“我四岁就被大姨领到姥姥家了。”
“我爸宁可养别人的女儿也不养我,我妈忙着给别人生孩子,也不养我。”
“别的小孩四岁的时候在爸爸妈妈身边撒娇。”“我呢?我特么的在跟着生活老师学怎么换被罩,怎么扎辫子。
我把头靠在沙发上,一阵无力感席卷而来。“你知道我最怕什么吗,我最怕放假。”
“我知道姥爷不待见我,周末也不愿意来接我。”“我妈嫁的最远最不省心,姥爷生气也得帮着她养我这个拖油瓶。”
“我爹又是个人渣,放着亲生姑娘不养去给别人养女儿。”
“他讨厌我也是情有可原。”
“可是一放假啊,别的小朋友都走了,只有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家。”
“宿舍真黑啊,吓得我不敢睁眼,怕一睁眼看见一屋子妖魔鬼怪。”
“那个时候如果我不在姥姥家,你和大姨会挑周末的一天来看我,给我带点水果和零食。”
“那是我撑过去唯一的动力。”
“有的时候生活老师都放假了,也没人来接我。”“对大家来说,我可不就是一-讨债鬼托生的吗。”“你记不记得我初中有一一年,被姥爷撵出来了。”“还是你嚷着要我住大姨家,这才让我有个地方
有些委屈,憋在心里一忍十几年。
你以为你放下了,你以为你淡然了,你以为你可以笑对过去了。
可是当你亲口跟别人讲出那些酸楚之后,才发现其实不管你怎么伪装,受过的伤也还在,被割裂的地方也还会疼。
我突然觉得很好笑,抖着肩膀笑了出来,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下来了。
“我知道,我爸觉得我是我妈和别人(乱)搞,怀上的(野) (zhong) ,所以他不养我。
“我妈本来就有张圣航那个拖油瓶,后来又生了张圣坤,所以也不养我。
“这么多年,他们给没给过钱回老家我不知道。”“一个馒头一点咸菜吃一-天那种日子,我是真的过过。”
“我遭受过校园暴力,也遇到过心术不正的老师。”
“其实我以前一点也不恨他们,直到高一那年我。差点发烧死掉。可是你知道他们给我打电话说什么吗,他们质问我为什么这么麻烦别人,让我别给你们家添麻烦。”
“你知道么,那年要不是你回来,我估计真的烧死了。”
“其实现在想想,烧死也挺好,至少解脱了。”
我叹了一口气,盯着脚下的那块地毯。
也许是酒喝多了,我只觉得脸烫烫的,头也晕晕的。
“我不是没想过一了百了,可是一收到你的信息,一想到放假就能见到你了,我就不舍得去死了。”
“我总想看看你这次回来会给我带回来什么新奇的小玩意。”
“你教我为人处世,教我以牙还牙,教我要为人善良。”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值得我留恋的,那就只有一个你了。”
“你让我贪恋人间的温暖,几次把我救了回来。“但是,活着对我来说真的好辛苦啊。”
我盯着手腕内侧壁纸刀割破皮肤之后留下的疤痕。
那一条条如同蚯蚓般趴伏在我手腕和小臂内侧的丑陋的痕迹时刻提醒着我有关于我的不幸和痛苦。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 -次次的期待,-一次次的失望,我-次次的折磨自己,才能在之后的生活里好好活下去。
可是这次不行了,我绝望了。
“嗨”我摸了摸太阳穴,真是不知道自己说这些干什么“我喝多了,你听过就忘了吧。
XIUM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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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我们的背影成伤
编辑:面北
监制:赐扇 橘子
本篇文章来源于微信公众号: 潇湘夕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