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爱哭,所以总是没糖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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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再混蛋的小孩,心底也有最柔软的地方吧。


其实谈不上叛逆,只是并不是每个小孩都有一个完整的家。


她们只是小心翼翼的走在这世间,保护着自己的倔强。


冬天的夜里寒气逼人,风吹到脸上,拿着烟的手有些发抖。


还不知道要去哪里呢。


今年父亲走的第五年。没有多想他。只是心猛的疼了一下。


我无数次想过,为什么别的小朋友都有爸爸妈妈陪着,都可以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坐着吃饭。


这么简单的幸福,我好像从来没有得到过。


但也算是就这么跌跌撞撞着长大了。


我没有后悔变成今天这个样子,有些人,真的是连活着都拼尽了全力。

 

 那年,武校的生活还不能适应。


那年,刀枪棍剑总是那么难。


那年,我还是个愣头愣脑的小朋友。

 

 总归还是个孩子。起床早了,训练累了,身边几个臭味相投的队友不得不学会苦中作乐。


河南的冬天,雪花飘满了训练场。


竞训处通知所有班级去训练场铲雪,务必不能影响下午的训练。


是的,那时候我的训练场还是露天。


大家拿着铲子,盆,在楼下集合站队,等教练下来清点人数。


随后就齐步走去到距离宿舍五百米外的练功场。


给大家分配区域是班长要做的事情。


我们几个刺头一点的开始聚堆。哦,对了。班长也是我们团队的。

 

 太阳慢慢升起,阳光洒在雪地上。


穿着单衣的我们也更冷了。


看着大家都在热火朝天的铲着雪,我们几个坐着一边的树堆上侃侃而谈。


忘记了是谁提及了一句“要不要我们趁着现在逃跑吧,反正商量了大半年了,再不跑就真的成嘴炮了。”


“是啊,我反正没意见”


一边又是谁在附和着。


“那这样,我们抛硬币吧,正面跑,反面不跑”


班长开始拿主意。


“好”


话不多的我表明了自己的意见。


班长从兜里拿出了一个一块钱的硬币,抛向了天空,抛向了自由。


其实在硬币抛出去的那一瞬间,大家心里都有了答案。

02


不出所料,硬币稳稳的落在班长手中央,正面的一字在阳光的照射下有点发光。


我们默契的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互相交换了眼神,四个人便齐刷刷的跑向了宿舍。


教练的房间放着我们所有人的银行卡身份证。这是必须要拿到的。


还有就是仓库的便装,我们总不能穿着校服跑吧。


大家分头行动着。


两个人去拿银行卡身份证,两个人去拿衣服和鞋。


不过五分钟便穿好了衣服,换好了鞋子,拿着银行卡身份证出了门。


还好所有人都去扫雪去了,宿管阿姨都不在,算是天助我们了。


心里免不了的紧张驱使着我们脚下快了起来。


一路上心惊胆战,握着同伴的手微微的出了汗。


说不怕是假的,谁都知道被抓回来还不得被打死。

 

跟做贼似得绕了学校边缘一圈寻找最适合翻出去的地方

终于,在快被冻死的时候找到了没有保卫科站岗的一处围墙。


那边还在建着南门,也就是后门。那个围墙前面是废弃的文化课教学楼


围墙大概有三四米吧。上面有玻璃碴子和电线。我们尝试了各种翻上去的办法


其实那里有个摄像头 正对着我们。但我想赌一把,我赌你的摄像头没开。


大概试了十多分钟怎么样爬上这个四米高的围墙。此刻却没有任何进展,但是现在回去也没有退路了,怎样都是个死,大家心里都想拼上一把。我在不远的地方来了个助跑,踩着下面给我助力的兄弟,终于双手扒上了边缘的墙 ,手被墙上的玻璃扎的很疼,剩下的三个人抓着我的腿一一翻了过去,我最后忍着疼痛垫了后。


手上被玻璃扎的都是血,没时间顾上这些,只要还没离开登封 一样危险。


果不其然,我们就算是顺着村里走,还是被几个碰巧撞见的教练看见了。


那可能是我这辈子跑的最快的时候了,我们四个人,谁都没有落下。


终于最后上了一个出租车,我们去了洛阳,住了宾馆。


宾馆有电脑,我上了QQ,看见了教练和妈妈发给我的消息


教练是跟我讲道理问我在哪里,安不安全?


而妈妈只是怪我为什么又惹事。


我们住下了一晚,银行卡被冻结了,我们也没钱再开房间了。


宾馆的老板可能看出来了我们的不对劲,报了警。


我们急忙离开了这个地方,去了洛阳的老城区。去找了以前的同学,她退学了,但家是洛阳的。


她是因为腿伤了,被接回去的,在医院住院。我们去找了她,她很慷慨,拿她的身份证给我们开了房间。


可第二天晚上的时候。我们正在商量着该怎么办的时候,门铃响起。


我以为是外卖,去开了门。看见了满脸铁青的教练,他一脚踹我身上,给了我一拳,懵了


他扯着我,其他人我也没有关心。


只是教练的身后还有他们三个人的爸爸或者妈妈,他们都很着急的看看自己的孩子安不安全。


而我,此刻却只有看着在旁边开着车的教练。


晚上十二点多了


我们到了学校


看着熟悉的校门,我好像感觉离开了好久,又回到了监狱。


教练没跟我说话,只是叫了宿舍阿姨给我开门。


“上去睡觉,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回到宿舍,大家都已经睡熟,有些热,我躺在床上,有些懵。


这一夜,注定无眠。


第二天起床后响起,大家看见我的第一反应都是“你啥时候回来的”


我没有解释过多,只是和大家一起去了楼下站好队,等部长点好名了以后,开始去训练场训练了。


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教练也如从前那样待我严厉。


只是大家会提起我门不见的那时候


“高教那天都没带我们训练,开车一直在找你们。回来了就一直在台阶坐着”


我心里开始觉得对不起教练


就这样装作若无其事的过了两天,跟大家一样,我回到了和以前一样的状态,开始备战比赛。


第三天的晚上,我们吃完饭。


部长通知楼下集合。


我们拿着小马扎在楼下站好队


我还在跟边上的人聊着天


跟随大部队一起去了文化课的教学楼楼下,那边很宽阔,有活动的时候总会去到那里。


我们班人没到齐,走的是最后一个,我看见教练叫了三个我们班的人去了楼上。


快到地方的时候,我才看见已经坐满了人。


整好队以后,部长开始点名


“女子一”


“到”


“女子二”


“到”


“少年一”


“到”


……..


03


他点完了所有的班级


我往后看了一眼,我们班那三个人手里抱着棍跑过来。


心里有了答案,我开始想要怎么才能逃过。


甚至想现在开溜。


他们拿来了我们全班的棍


这T妈的我还能不能活了,而且当着这么多人。


心里说不上来的挣扎着


部长开始讲话


我完全没心情听他说了些什么,只是最后听到了


“女子四李**,女子四尚** ,这两个人,一个在我们即将参加馆校赛的时候逃跑,一个在班级做这个班霸,你们上来。”


我俩站起来跑了上去,生怕晚了一点会更让他生气


那时候天还没有完全黑,能看得清下面坐在马扎上的同学们,不止是我们部的,基本上有个两三千人。我们都称之为一个竞赛处的。


这种处理人的场面都是杀鸡儆猴


但我当时,只觉得丢人,不敢抬头看,只是埋着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对了,和我一起被处理的那个人,她叫尚** ,她不是和我一起逃跑的,但是属实是缘分。我们同一天来的学校,同一天报的名,同一个文化课的班级,同岁,同样的体重身高,号称是最了解彼此的人,我以为只处理我自己,没想到这种场合,她也会以这种方式陪着我。


以往被教练打都是当着自己班的人,这还是第一次被大处理。


在部长夸大其词了我们犯下的错以后,重头戏来了。


“尚**,趴下,高教,你来打”


不知道该不该庆幸我不是第一个。


我偷偷的看向我教练,在他眼里读出了有一点点心疼。


他走去过拿了根棍子。


开始了


很快,丝毫没有防水,就十棍而已,断了三根棍子。


其实我知道,打断了其实没有那么疼,不断才是折磨。

他,还是不忍心的吧


老尚一声没吭,只是趴着的姿势越来越低,我能看的出来到底有多疼,我都知道。


完事了以后,他强忍着站起来。


“把棍给我拿来,我看这打的不疼啊”


我震惊了,在教练打完以后,部长还要继续吗


“上来几个人,按着她”


就这样,老尚被动的又挨了部长十棍。


还是一样一声不吭,但我看见了她眼里的泪花


这,很疼吧


站在原地的我看着坐在下面的这么多人


他们是来围观我们被打的吗?


终于,还是轮到我了


但不是教练打


是部长


我听从着他的指令,趴好了,等待着疼痛的奖励


终于,随着一阵破风声砸到了我身后


我不能喊,我不能哭,我不能认错,我不能求饶


这是我最后的尊严了


他打的很慢,不似我教练那般迅速


等到疼痛最大限度的缓过来以后,又开始落下第二棍


手臂有些撑不住了


抖的厉害 只好咬紧自己的嘴唇


控制着不要喊出来


我完全顾不上有多少人看着我挨打,打我的是谁了。


我只是觉得很疼,疼到受不了


麻木了,老子还能扛,只能这样告诉自己,


我能感觉到皮开肉绽的疼痛


最后一棍了


疼痛最大限度的袭来,他打到了我大腿接近膝盖的位置,肉眼可见的鼓起了一个大包。


老尚站在旁边,看我有些站不起,她一步一步挪过来扶起我。


这时候,也就只有兄弟最可靠了


说实话,我现在还是懵的


没空去听部长对下面坐着的人说了些什么,只是站着我都觉得巨疼


仅仅才十棍而已,我什么时候这么脆弱了


看着旁边挨了二十棍的老尚


我觉得自己不堪一击


倔强的摸着眼泪


终于,这一切好像结束了。


“各班带去开会”


04


最后,只剩下我们班坐在原地


但教练,好像还不想就这么放过我


“所有人围过来”


大家围成一个大圈听着教练训练。


而那时还站在边上抹着眼泪的我俩听不见他说了什么

只是突然叫我过去,我一步一步挪了过去,站在了他面前


他拿起了在地上的棍子


“来,趴下”


此刻,我终于忍不住了


眼泪不争气的掉了出来


“不是打过了吗”


他没有给我解释什么


“来,按着她”


没有人听他的话,幸好,我们队还是有感情的


“要造反吗,你们!队长、班长,给我按着她”


他们还是按着我了,我敢说当时我已经不堪一击了

只是拼死抵抗着


扑腾着,他们有些按不住我了


“我错了,教练,我以后不敢了.我再也不跑了。”


我哭了,有些狼狈,就那样趴在地上


我顾不得什么尊严,什么面子了。


我不认为那时的我还能再扛得下那根少林棍了


突然,身上怎么软软的,趴了一个人,


“教练,你别打她了,你打我吧”


是老杨,我感谢她,真的,在这时候还能为我挺身而出。


“教练,别打了”


“教练,别打了”


……..


大家怎么都哭了


那是我第一次看见,全班人都哭了


我真的感动了。


而最终,教练手里的棍子也没有再落下。


部长过来了“阳儿,你怎么还打她们”


教练没有回答


“去两个人,送她们去医务室”


我和老尚被两个省队的扶着去了医务室


输了液


她们不准我们说话,不准我们坐的太近,害怕我们再商量逃跑。


输上液以后,教练来了


因为输液室只有椅子,坐下又特别疼,我们只好可怜巴巴的站着。


他来了以后,没有说老尚


面对我


“你知道为什么打你吗?”


“因为逃跑”


我小声的回答


“不是”


“那因为我们偷了银行卡身份证。”


“也不是”


“那是为什么”


“你知道我为了培养你参加今年的馆校赛付出了多少吗,每一个晚上,我给你加练,我看你打实战的视频,找弱点,第二天再去强化。我想过他们所有人都可能会逃跑,但是我唯独没想到会是你,我的爱徒,你这个惊喜,给的可真够大的。”


“对不起,教练”


“输完液直接回去睡觉,你俩。”


“好,好”


后来的事我不记得了,只是我和老尚聊了好久。


我觉得我这顿打真的不冤,老尚才是真的冤。就因为被大家联名上书举办她是班霸,就被莫名其妙的打了。


我们输完液已经是十一点多了。


互相搀扶着回了宿舍。


其实被打过了也就代表过去了,心里也释放了,轻松了

大家都已经睡熟了,我看见床上放着的各种药


五毒膏,红花油,云南白药…..


心里暖暖的


我们队,每一个人都是有感情的。


“饿不饿”


老尚问我


“还好,你饿吗”


“我饿”


“我还有泡面”


我给老尚拿出来了我私藏的仅有的两盒泡面


她也从仓库的角落里掏出两罐啤酒


要是被教练发现可就惨了


他从来不许我们吃泡面,何况再加上啤酒


05


我们去了仓库吃(仓库就是一件空的宿舍,放训练器材和脚靶护具的)


那晚,聊了很久


我俩是最了解彼此的


她能陪我做任何事情


但是我逃跑的时候,并没有告诉她


直到现在也一样


她过的很好


我们依旧是兄弟,一辈子的兄弟

 

其实我当时的我并不明白,为什么我们四个人犯的错,我也不是主谋。


为什么挨打的,只是我一个人。

 

我从来都不爱哭。

 

打实战被打到鼻青脸肿我没有哭。

 

被别人欺负骂我是孤儿我没有哭。

 

爸妈丢下我一个人的时候我没有哭。

 

而那时被教练拥入怀中的我眼里泛出了久违的泪水。

 

原来,不爱哭的小孩是没有糖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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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 者 | 潇 湘 夕 宿

监 制 | 赐 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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