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锦时（4）
拾伍
我战战兢兢地接通电话，便听到那边着急的声音：“周请夏你到底在哪？”
“我…我在天台上…就来吹吹风…”我很没底气地回答。
她可是在关心我呢。
“限你五分钟出现在我眼前。团委办公室等你。”她冷冰冰地说完便挂断了电话，我知道我惹她生气了。
只有五分钟，我快步跑到团委办公室。
正是寒冬时节，再加上我在天台这风大的地方站了那么长时间，跑到团委办公室时双颊都是红扑扑的，一讲话口中还会吐出白气。
“这么晚了你一个人跑出去有多危险你知不知道？招呼也不打电话还打不通，你知不知道我们有多着急，有多少人都在找你？”
沈敬瑜劈头盖脸就给我一顿骂，我真的从没见过她如此情绪失控的样子。我真的闯祸了。
“对不起…”我垂头丧气道，不安地绞着十指。
“赶紧给舒然打电话，让她告诉你们班任你还活着。”她仍然怒气未消。
我乖乖照做。
“周请夏，你玩失踪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她嗔怪着，“去天台做什么？”
“我…我就是吹吹风…”我怎么能把要离开的事告诉沈敬瑜。万一她知道后不再管我了怎么办。
我还不想失去她。仿佛她给予我的温柔是我偷来的一般，暂且能捱一天是一天吧。
“真的吗？没有撒谎？”她双手放在微微蹲下的膝盖上，突然向前探了身子，我们两个的鼻尖近乎要相碰。
我倏地红透了脸颊，视线慌乱不知该看向何处。
栗色齐肩短发自然下垂，她便用左手将左侧的头发顺在耳后。
我能看到她棱角分明的下颌线，可真瘦呀。我紧张地抿起嘴唇没有讲话。
她眯了下眼睛，看向我的眼神更复杂了。“看着我的眼睛，说实话。”抬起右手，捏起我的下巴强迫我与她对视。
她的桃花眼可真好看阿，在平日里让她看起来更加温婉。可此时，眼里却写满了凌厉，我也无暇欣赏。
沈敬瑜，居然生气了。
始作俑者还是我周请夏。
我从没见过她这般严厉的神情，的确是怕极了。只能小声地说着“对不起。”仿佛这样可以让她知道我知道悔改的心，原谅我。
“转过去，撑桌子上。”她冷冷道。
拾陆
我懵懵懂懂地照做，还没明白要发生什么。真是后悔我反应怎么那么迟钝。
我等了半分钟突然觉得怪怪的有些不对劲，便转过头去寻沈敬瑜。我看到她将角落里报纸架上的纸夹条取了下来，径直朝我走来。
这时我才反应过来即将发生什么，结结巴巴道：“姐…姐……你你你……”
沈敬瑜已走到我面前，我的身后还抵着桌子，一时插翅难逃。
“让你转过来了？转过身去。”她还是冷冰冰的。
我的大脑已失去思考能力，只是呆呆地照做。颤巍巍地转过身去，撑在桌子上，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狼狈。
“啪-” 毫无征兆地一下直接抽在我的臀部，我死死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哭出来。沈敬瑜打人怎么会这么痛。她看起来瘦瘦的力气怎么会如此大？
一下，两下，三下……她一句话都不讲，只是毫无章法地往我身后招呼着。
大约有二十多下，我实在受不住了，闪身往旁边躲去。
沈敬瑜收了手，只是直直地盯着我，仿佛要将我凌迟一般。“撑回来。”她指了指那桌子道。
“我疼…”我一瘪嘴，可怜巴巴道，泪水就在眼眶周围打着转，我却强忍着不让它们落下来。
“你犯了错，这是惩罚。躲不过。”沈敬瑜幽幽道，语气稍稍缓和了些，却依旧是不由分说地命令。
我的眼泪终于扑簌簌滑落下来，在脸上淌成小溪。小心翼翼地转过身去再次撑好，等待接下来的刑罚。
“嗖-啪-”那棍子破风而下，再次砸在我身后。沈敬瑜大概看到我明显地颤抖了一下，便伸出左手按住我的腰，让我再无逃脱的机会，也不能乱动。
接着棍子就如急密的骤雨一般倾落而下。
我泣不成声，不住地重复“我真的错了…再也不会了…”忍受着棍子不断撕咬着我的臀部，任由疼痛恣意叫嚣。
终于，她将棍子扔在桌旁，开口道：“转过来。”
我哭得梨花带雨，一步一步挪过身来看着她。
“粥粥，这样真的很危险。都已经凌晨了，你不声不响地消失，电话还打不通，让所有人都很担心。你说你万一出了点什么意外，让学校还怎么和家长交待。”她的语气终于温和些了，走到我身旁牵起我的手，“以后不许这样了，知道吗？”
“嗯，对不起。”我委屈地低下头，抽泣着，“以后不会了…”
可是哪里还会有以后。
这是我在耀中的第一个新年，殊不知也是最后一个。
拾柒
“还很疼吗？”她询问道，眼睛也慌乱地不知看向哪里。
我突然觉得有些好笑，沈敬瑜居然也会有手足无措的时候。于是便逗她，“疼，特别疼。”
疼是一定的，只是并没有特别疼。行走时牵扯到身后会有些疼，但是比刚才挨打时要好捱多了。
“看来还是打轻了。”她识破了我的无病呻吟，“好了，把眼泪收回去吧，小哭包。”
“我才不是小哭包，我只是水做的。”我委屈巴巴道，“女人都是水做的，你也是。”
这时，窗外突然绽放了一朵烟花。划过漆黑的夜幕，打破沉默。
“还能走吗？”她幽幽道，“我带你去看烟花。”
“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她带我看烟花，怎么能不去。
我和她相处的时间已经进入倒计时了，我可得好好珍惜。
她牵着我的手，我们一起爬上天台。
这次，我不再是一个人。
看着漫天的烟花绽放，我贪婪地享受着这与沈敬瑜难得独处的时间。
我们的手紧紧的握在一起，感受着彼此的温度。
“粥粥，新年快乐。”沈敬瑜转头看向我，说出的话都变成了寒冷空气中的白气。
我看着她的脸在白气中若隐若现，朦朦胧胧，好像她在我身边又不在我身边，好像我抬起手便能触碰她却又始终无法触及。
“新年快乐，鱼鱼姐。”我牵起嘴角，甜甜地笑。
“看这烟花多漂亮。耀中的天台可是最佳观景区。”沈敬瑜捏了捏我的脸蛋道。
“那明年，我们还可以一起来看烟花吗？”我仰起头，看着她认真道。
她的眼睛一闪一闪的，明亮极了。大概是被烟花遮掩住的星星，都躲进了她的眼里吧。
“当然可以啊。”沈敬瑜温婉地笑道。
“沈敬瑜，我们可以一直在一起吗。”我轻声自言自语。又一朵烟花在漆黑的天幕中盛放。
“嗯？”她看到了我双唇的一闭一合，只是没能听清我被烟花爆破声掩盖的呢喃。
我更不敢奢望她回答“当然可以。”
沈敬瑜，每一年都是新的一年，如果以后天各一方，那我祝你的每一个新年都能快乐。
“没什么，姐姐。我说，新年快乐。”
只是新年快乐。
拾捌
熬过了期末考试，假期终于到来。
期末时我的成绩又进步了一点点，虽说只有一点点，但沈敬瑜说，只要是在进步而不是原地踏步，终归是好的。
我也知道我不是在为她学习，可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想要做到让她满意。
她开心，我就开心。
第一次会这样在意一个人的喜怒哀乐，是她让我对明天有所期待。
假期作业的数量自然不必多说，好像没有哪个学校愿意让高中生们拥有一个真正的假期。
我每天会和沈敬瑜一起去自习室，完成一些作业，并温习之前的功课。
有时候会没有来由地产生一种愧怍感，觉得自己霸占了沈敬瑜，抢占了林桉该拥有的一切。或许也只是我自作多情罢。
“林桉为什么不和我们一起出来呢？”当我和沈敬瑜漫步在图书馆附近的小路上时，我顺口提起。
沈敬瑜顿了顿，拉着我在小路旁的长椅上坐下，握着我的手缓缓道：“林桉，假期去他父亲家了。在临市。”
“其实林桉的家庭，并不幸福。他很喜欢你，把你当成妹妹，希望你幸福。”
我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讲些什么。
“他小学的时候父母离婚了，他跟着跟妈妈，就变得很坚强，做家里的顶梁柱照顾妈妈。后来妈妈再婚了。”她继续道“他和我讲，初中时就觉得你和别的女孩子不一样，他一直很喜欢你，把你当成他自己的妹妹看待。他希望能保护好你，让你幸福长大。”
“小时候越缺什么，长大后就会越往那里靠。但是即便尽了全力去弥补缺少的东西，结局也是不一样的。因为爱是模仿不来的。”
“好像是很普通的童年，但他已经是一个成年人了，并且在他未来的日子里，他都不会知道他将竭尽他的全力使他爱的人不再受到他曾经受过的那些细小的却潜移默化的伤害，因为感同身受。这就是为什么有的人天生就会做哥哥，做姐姐，做照顾你的人。”
沈敬瑜这一席突兀的话好像很深奥的样子。
“但我也不是因为林桉的嘱托才对你好，而是因为我很喜欢你。”她温柔的眼波流转，看着我一字一顿道。
她又和我讲了好多哦。
“这些话其实我也不知道该不该和你讲，但是我觉得这没什么好规避的，让你知道也不是什么坏事。”
“林桉他对你真的很好，他是个很好的人。你也不要让他失望。”
“我知道了。”我看着沈敬瑜明亮的眼睛，真诚地回答。
她谈起林桉时的那种眼神我在许多地方看过。心里装满另一个人的人，眼睛里全是类似的东西。
她一定很喜欢林桉，我想。
可是我好像也很喜欢她阿。
是那种很独特的不一样的喜欢。
拾玖
假期的后半段，爸爸安排我到南城去学习TOEFL。
从我们这座北方的城市飞到南城，在地图上看来几乎纵贯中国。
我飞去了南方，林桉也回到了本市。他陪沈敬瑜去自习室，去看电影，去咖啡厅……算是接替了我的位置，沈敬瑜并不孤单。她始终不是一个人。
或者说，这位置本就属于他，只是我在借用罢了。
我没有和任何人讲我去南城是学习TOEFL，只是说那里有亲戚，去那里住半个月权当旅游了。
学习结束返回本市时，已经是开学的前两天了。
在南城的一个月，我白天学习TOEFL，晚上去逛街或者瘫在床上边吸冰冰奶茶边追剧，日子快活得好似活神仙。
作业在和沈敬瑜在一起时便完成了，而该温习的功课早就被我抛到了脑后。
沈敬瑜我们有时会在QQ上聊聊天，她偶尔会督促我学习，但我只是应了下来，毕竟鞭长莫及嘛，我学没学她也不会知道。
再加上她对我学习方面的要求也并不是很严格，规定我一定要拿到多么好的成绩。在她身边时往往是在我松懈时提醒我一下记得要学习，或是带着我和她一起学。
其实可能在那时起就已经怀有那种无所谓的态度了罢。当我想要学习时，脑子里就总会跳出一个小恶魔告诉我：“反正下学期就要走了，学习的AP课程和普高课程是不接轨的，学了也没有意义，还不如让自己开心一点呢。”于是我就放下书本投入到美剧的怀抱了。
当我回到本市后，只休息了两天便开学了。
我迎来了我的高一下学期，我在耀中学习的日子也开始了倒计时。
一切好像都是这么顺理成章，我想留住我的所爱却只能望尘不及。
作者：Estival
编辑：四月
监制：赐扇 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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