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清狂最终篇

……晚上

　　吊瓶一早便挂完了，左晗溪也回去了，整间屋子里便只剩下林淮和白焕昱两人。

　　白焕昱吞了一口口水，看着自从他醒了便不再理他的林淮，心脏都快跳出嗓子眼了。

　　完了完了作死作过火了……

　　但他知道该来的总会来的。所以在吃完饭洗完澡后，他去书房把藤条搜出来，捧着往卧房去了。

　　与其等林淮来找他，还不如乖一点，自己去请罪。说不定林淮心里舒服一点了，罚他就没那么重了呢？

　　但是林淮压根不理他。林淮身上搭着被子，斜倚在床上看书。白焕昱跪在床边，把藤条捧起来，恰好就在林淮手边。

　　林淮冷冷看了他一眼，却不做理会，把他晾在那里。

　　一个小时后，白焕昱额上已有细细碎碎的小汗珠了。虽说打了针，但他胃里现在还是不舒服的。在这里跪着，时间不算太久，但晕晕乎乎，还是有些难受。

　　林淮看他已经开始难受了，还是担心再跪久一点他的身体吃不消，便拿过了他手上的藤条。

　　白焕昱送了一口气，双手却还是奉着。林淮扬起藤条，在他手指尖上砸了一下。这一下，便是一条红印贯穿双手。

　　白焕昱用力眨眨眼，把双手讨巧般地抬得高了些。

　　林淮便又砸下一下，依然还是在手指上。都说十指连心，打手指会比手心更疼。藤条落在白焕昱的手上，立刻就会泛起刺痛。

　　还没等他消化完前面两下的疼痛，第三下便追来了。三条红楞整齐地排布在他手上，让白焕昱怎么看怎么都觉得羞耻。

　　这感觉怎么那么像小孩子被老师打手心啊……

　　林淮哪会管他怎么想，藤条只管落便是了。他打白焕昱从来不需要多言，因为白焕昱自己知道为什么挨打。

　　白焕昱眼睁睁看着自己白嫩嫩地爪变得通红肿胀，脸上也跟着涨红了。看着林淮停下藤条，他便以为是打完了。

　　他把自己的爪捧到怀里，小心翼翼地吹着气，却听到林淮如噩梦般的声音。说这噩梦不是因为林淮声音不好听，而是那话的内容实在是噩梦：“掌嘴，三十。”

　　白焕昱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看着林淮没有开玩笑的意思，眸中也蓄起了泪水。他摇摇头，道：“不要……阿淮你不是打完了么？为什么还要罚？”

　　林淮看着他，目光坚定：“掌嘴。”

　　“我不！”

　　这恐怕是白焕昱第一次反抗林淮。他擦掉眼泪，一双眼眸同样坚定得可怕，甚至还有隐隐的愤怒。

　　林淮双眸微眯：“你这是觉得我小题大做了是么？”

　　白焕昱站了起来，微扬着头，虽然没有说话，表情已经代表了一切。

　　林淮皱皱眉，他不想和白焕昱在这里打上一场。他和白焕昱的实力不分上下，若真的大打出手……后果不堪设想。

　　他和白焕昱对视了几秒，掀开被子下了床，与白焕昱擦肩而过，走到门口的时候，站住脚步，道：“那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白焕昱没说话，就那么站在那里，如雕塑一般。

　　林淮去了客房。白焕昱洗了把脸，上床睡了。他抱着被子，虽说是闭了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

　　他心里实在是委屈。他觉得他没有做错什么。林淮明明已经打了，他不明白为什么他还要自己掌嘴。况且若真打在脸上了，他还怎么见人啊？

　　这样想着，眼泪就哗哗地往下掉。枕头很快被他的眼泪浸湿了。过了好久，眼泪都快流干了，他忽然听到房门被轻轻推开了。

　　他没有回头，只是把眼睛闭上了，努力把眼泪收住。他看到一个黑影绕到他面前，然后轻轻俯下身在他额上吻了一下。他还没反应过来，那黑影又帮他把被子盖好，然后在他床边放下一张纸，悄无声息地走了。

　　白焕昱知道那是谁，这个屋里除了他也只有林淮了。他抬手摸了摸额上被林淮亲吻的地方，愣愣地想，原来林淮也没睡着啊。

　　不知道为什么，林淮走了之后他很快便睡着了，而且睡得很沉。至于林淮还有没有进来，他就不知道了。

　　……翌日清晨

　　白焕昱醒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他扶了扶微痛的头，把床头柜上的纸拿起来。

　　那上面写了很多，都是林淮那天晚上离开他房间后写下的。从这张纸上看，林淮好像并没有生气了。他掀开被子，拿着这张纸跑下楼，却发现林淮不在。

　　他有些失落地站在门口，抬起手在自己脸上摸了摸。

　　他知道了，林淮并不是想要他难堪，只不过是觉得，这样做他更能记得住。林淮对他的心都是好的，因为以前林淮打完了他还是照吃不误，林淮便是希望他这次在心理上有了一道坎之后能记得住。林淮只是希望他能顾一顾自己的身体，不要让自己生病。

　　林淮说，如果他不愿意这样被他管着，或是觉得他教训他的方式让他不舒服，他可以告诉他，他以后就不会那样做了。

　　白焕昱眼中的泪水又落了下来，扬起手用力一巴掌扇在自己脸上。他的手捂着那个被他打红的地方，微微颤抖着蹲下来，靠在门边的墙上。

　　他的眼泪宛如是止不住般，不停地掉。他换了个方向，又给了自己一巴掌。

　　很疼，真的很疼。但现在似乎只有这种疼痛能刺激他的大脑，让他暂时忘掉一切。

　　大门被打开了。林淮走进来便看见他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微微皱着眉把他拉起来，道：“怎么坐在地下？小心着凉了。”这声音是非常的温和。

　　白焕昱顺着他的力道站起来，一头扎进他怀里，呜呜咽咽地哭着。林淮轻轻拍着他的背，如哄小孩一般哄他：“好了啊，阿昱不哭了 ，这是怎么了？”

　　白焕昱揪着他的衣服，哽咽道：“阿淮……阿淮对不起……我错了……我错了……你别不管我好不好……阿淮……”

　　林淮看着他手里拿着的东西，安慰般地浅浅一笑，道：“怎么会呢？只要阿昱愿意，阿淮怎么会不管阿昱。”

　　白焕昱慌忙道：“我愿意，我愿意……你不要丢下我……”

　　林淮抚摸着他的脊骨，看着他红肿的脸，轻声问道：“你的脸……你自己弄的？”

　　白焕昱勉勉强强挤出一个笑容，道：“嗯……没事，就一下而已……”

　　林淮把他拉到沙发边坐下，边帮他上药边道：“下手蛮重的啊，这肿得有点高。手呢，还疼吗？胃里有没有舒服一点？”

　　白焕昱点着头，摸摸眼泪回答道：“没事了……不疼的……我……昨天的事……你别生气……”

　　林淮把他揽在怀里，道：“好了，我没生气了。你自己要长点记性，能不能别老把自己的身体不当回事啊？记吃不记打的，要是记住了能挨这么多冤枉打么？昨天的事就算了，以后别在这样折腾自己了。”

　　白焕昱红着脸，点点头，赖在白焕昱怀里不肯出来。

还好，他们都还没有放弃对方。

　    上半年的节日总是很多的。当那一丝丝细雨飘下来的时候，林锦泫和叶元晗都意识到，清明节到了。

　　两人的动作简直同步，把东西收拾了一下，拿上一个背包然后冲到基元大门口。不出所料，他们在这里撞见了对方。

　　两人相视，然后拉起手向外走去。没有打伞，就让那雨滴飘飘洒洒地落在他们身上。他们的表情都有些沉重。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他们心中泛起愈加清晰的痛楚，那一阵阵心碎地疼痛压迫着他们。他们以前没有那么感性，因为他们早就明白生死无常。但是当蘅离开他们后，他们才体会到那种撕心裂肺。

　　两人就那么漫步在田间的小路上，看不出来他们要去哪。身边雨声泠泠，却没有丝毫生气。

　　良久，林锦泫才轻轻地说道：“我想，去给他们了却心愿了。”

　　叶元晗把垂在身侧的手握成拳，尽量压下心中翻腾，道：“那就今天吧。”

　　两人握在一起的手悄然滑开，只是勾住了对方的小指。那姿势，很像是小孩子在拉钩。

　　又走了一段，雨越来越大了。这次是叶元晗先开了口：“你有没有觉得，无论我们跟谁合作，合作过多少次，永远都只有我们四个人在一起最默契。”

　　“有啊。那时候的我们可一直认为，我们天下第一呢。”林锦泫似乎是回想起那一段时光，唇角微微有些上扬，“可是我们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在一起战斗了。”

　　叶元晗浅浅一笑：“我们那时候，干什么都是四个人一起，形影不离的。”

　　林锦泫也笑了，那段时光算是他在那里唯一甜蜜的时光了：“我们都不需要说话，眼神都不需要，就好像是心有灵犀一样，能感应到对方在想什么。即使这么久没有并肩了，我们的默契依然不减呢。”

　　叶元晗的呼吸微微沉重：“我在想，如果我们当时，尽全力去反抗，我们能不能救出蘅哥哥，然后一起逃走。”

　　林锦泫涩然：“我真的不知道，主上为什么答应那么……那么荒唐的要求。明明都没有这样的先例……蘅到底是怎么说服主上，让主上答应他，替我去死……”

　　叶元晗揽住他的肩，他知道，这是林锦泫心里最大的伤痛。他抬头看了一眼在雨中朦朦胧胧的一扇门，轻声道：“没事了。我们快到了。”

　　说话间，两人已是踏入墓园。他们安静下来，在那一排排的青墓中找到蘅和芜的那一个。

　　自己立的墓，自然好找。两人在墓前跪下，从包里拿出一把伞撑上。他们拿出早就买过的纸钱之类的东西，点燃了火烧给他们，轻声道：“蘅哥哥，芜儿，我们来看你们啦。”

　　叶元晗用手在地上挖出一个小洞，然后将长明灯固定在那里，道：“蘅哥哥，我们这就去给你们报仇。你们在天上，如果看到了，就保佑保佑我们吧。”

　　林锦泫把另一个长明灯固定好，声音也轻轻的：“蘅哥哥，芜儿，你们如果能回来就好了……我们并肩战斗，我们要是还能在一起就好了……”

　　两人就一直在这里跪着，把墓擦拭了一遍，然后便跟他们说着话。

　　忽然间，叶元晗神色一凝，指尖一动，林锦泫手中立刻多出了一柄三棱军刺，反到自己背后，抵在来人大腿的大动脉上。

　　但接下来他们就听到了他们日思夜想的声音：“诺亚……寂……”

　　这个声音把两人都惊到了，他们一个弹身爬起来回过头，就看见他们的背后站着两个人。

　　那正是他们一直念着的人！

　　蘅的脸色很是苍白，站在那里，眼眸中盈着温柔。他的旁边是为他撑着伞的芜，神情依旧是傲气不屑的。

　　林锦泫再也绷不住了，他上前一步抱住蘅，眼泪已是扑簌簌地落了下来：“蘅哥哥……蘅哥哥你回来了……呜……”

　　诺亚看着芜，浅浅一笑，道：“别老板着个脸嘛，好不容易团聚了，笑一笑啊。”

　　芜垂下眼帘，道：“那个人料定了你们今天会去，特意把我们放出来帮你们的。他其实一直都没有杀蘅，他把蘅囚禁着。我被他抓了以后，他也没有杀我，只是我把和蘅关在一起了。他把控制我们的毒解了，但是又逼着我们服下另一种毒，今天晚上十二点我们就会彻底离开这个世界。所以，抓紧时间走吧。”

　　林锦泫终于松开蘅，点点头，第一个就往外走去。剩下几人相视一眼，也提步走去。四个人，终于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