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实】我陪你长大（三）

Part 3

哥哥上了大学以后，在家呆的时间就比较少了，但是因为他大学没有去外地（我们当地的最高学府已经是太多人梦寐以求的地方，哥哥不出意外地进入了它）上了大学以后也时常回家，帮家里做做家务，指点指点我功课之类的。有时候会突然晚上过来突击检查我最近的钢琴练习。

我小学的时候有一个特别特别好的语文老师，也是我们班主任，长这么大，她是我碰见过最好的老师，从我四年级她工作调动去外地不教我以后，我就真的再也没上过那样棒的语文课。她发掘了我的很多才能，我没上小学的时候虽然很皮，但我很畏惧在比较正式的场合在人前说话表演什么的，一让我去我就怕的哭。刚上一年级，老师叫了几个人去讲台上读课文，我甚至连句子都连不到一起，可我班主任像是早就知道我一定会有能力一样，从来就没放弃过我，鼓励我去说鼓励我去做，言传身教用她最热烈的关爱让我真的是做到了脱胎换骨，这种变化甚至不是悄无声息的，也许是天生对语言比较敏感，在她的帮助下，我对语言的感悟能力多少会略胜他人一筹，这种能力在日后的岁月里，清晰地显露在朗诵和写作上，当年她虽初为人母，但依然年轻漂亮，是学校里各种大型活动的主持人（她读的课文是我听过最最最最有感情最最最最好听的！）

在她的不断培养下，我开始慢慢接触并参与到主持，从小型班会，到包揽学校几乎全部活动的主持工作，即便是日后身边没有了她，我也能够独挑大梁一个人撑起局面，学校领导一到市里省里的大型活动第一个想起的就是我。

如果没有她，或许我穷极一生也会不知道我真正擅长的东西是什么，不会知道我的天赋何在或许会发现的晚一点，不过，也会少很多经历哦。

她让语文成为我最爱的学科，她让一个涉世未深的孩子在文学里看到了世界。

其实说这些，我只是想突出她在我生命里的重要性，突出我对她的喜爱程度，在我心里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替代她。这也就导致了我对后来换的语文老师的不重视和态度不好。其实都是好老师，都是在设身处地地为我们这些学生着想，只是当年的我少不更事，欠缺了一些理解和尊重，做不到去包容和换位思考，固执地认为我对于别的老师的任性其实是一种坚守，其实不然，小孩子的幼稚罢了。

忘记介绍，老师姓刘。

刘老师很重视我们的写作，尤其是对于当时我们这样的小孩子，启蒙是很重要的，她每周都会给我们布置一些随笔啊日记啊之类的作业，给我们一点素材，让我们想写什么就写什么，然后在每周五的最后一节语文课把我们的一些在她看来还算不错的想法句子和语段等进行加工，然后赏析给我们，这样我们就可以趁着周末去整理那些笔记，她是循循善诱的，一开始不会说要求我们做的多么完美，时间久了，那种模式我们自然而然就接受了，完成度也越来越高，做的也越来越好，写作水平自然就提上去了。当然后来的老师自然是延续了这个传统。对于离别的环节我不想过多的提起，哪怕是现在想起当时的情景，都会有几缕忧思。

刘老师工作调动之后，来了一个新老师，姓陈，陈老师很年轻，看起来应该是大学刚毕业的样子，她非常温柔，不同于刘老师个别时候的雷厉风行，她很认真地给我们自我介绍，说希望能够和每个人都相处愉快。我们在她的要求下每人递交了一份自我介绍给她，我清楚地记得我只写了我的名字，没有像其他迫切能够跟新老师处好关系的学生一样写好多，那时候的一直都真切地期望着有一天刘老师会回来教我们。

其实陈老师真的很认真，她很用心地与各方面交接工作，怕我们接受不来尽量延续刘老师的讲课风格和教学模式，特别是我前面说的写作环节，即便是那时候的我，也能感觉到她很努力地去模仿重建那个环节。很多同学慢慢喜欢上她，她很年轻，长得也很漂亮，像是大姐姐，不管我们犯怎样的错误都不见她生气，总是笑眯眯地帮我们解决问题。

她在别的老师那里听说过我，也知道刘老师很喜欢我，她本以为我在语文课上会很积极，可我却出乎她意料地收敛锋芒，不曾表现过自己。她叫我起来读课文或者是回答问题，我也是表现平平。或许是因为她脾气好对我没有什么威慑力，语文课上我跟同桌都玩得很欢，虽不至于扰乱课堂秩序也确实是对老师不够尊重。

归根结底还是小孩子的幼稚而已，觉得刘老师在我心中已是最好的老师，就不愿去接纳另一个努力想变成我们心中最好老师的新老师。潜意识里似乎觉得只有这样做才算对得起刘老师。

现在想想，或许当时全班只有我若有若无地排斥陈老师，大家都在相处中慢慢接纳彼此，唯独我，好像一直都处在等着刘老师回来的状态。

后来陈老师还找我进行了一次谈话，是因为我已经一个月没交过每周的作文素材整理。

我记得我没做什么解释，毕竟年纪还不大，不敢跟老师顶嘴，但是心里早就默默认定了除了刘老师谁给我布置这个作业我都不会写。

我口头上答应陈老师下次会交，她也没为难我，笑着跟我说希望我能上课更认真一些。走出办公室的一瞬间我还是有些动摇的，陈老师跟我说话轻声细语的，很温柔很温柔，真的是耐心至极，回到教室我甚至是补了两笔落下的笔记，可毕竟不写了好几次了，确实也是不愿意写嫌麻烦了，干脆就不写了。

到了下一周陈老师亲自来收我的作业我也没交上。

我明显能觉出来陈老师确实是有一点不高兴了，数落了我几句，但也不是很严厉的那种，也算是警告我下一次必须交上，要不就通知家长。小孩子肯定都怕家长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误，所以我当时也是很痛苦很纠结，一方面真的不想写，一方面又怕爸妈知道。

可能到了那个时候已经真的不是在因为换了老师不去写了，而是真的懒得写了。

随后有一次语文小测，我的分数自然是不堪入目，陈老师这次是真的开始板起脸教育我，放学留了我好久，跟我说了很多她的苦心，也说了很多希望我可以认真起来之类的话，最后跟我说我这次的试卷需要爸妈的签字，其实这种小测是不需要家长签字的。

从学校出来以后，爸爸问我怎么这么晚才出来，我就撒谎说是做值日。

回家以后我也没有很当回事，卷子我是肯定不会给爸妈看的，所以就自己签了个字（其实是相当不像的），第二天就这么交上去了，果不其然，我直接就被叫到了办公室，陈老师问我是谁给我签的，我就很心虚说是爸妈签的，声音也特别小，老师就说那我给你爸妈打个电话问问，我当时就绷不住了，说是我自己签的。

现在想想，就我当时这么个作法的，就算是陈老师脾气再怎么好，发火也是应该的。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下周一，必须让我看到有签字的卷子，还有你的作业。”可她还是给了我一次机会。

她甚至把时间延长到了下周。

她希望我能够接纳她，希望她能够成为我心里的好老师。

那天之后，我心里就一直装着这件事，看着不堪入目的分数，实在是没法对爸妈说出口，虽然我知道爸妈对这件事不会责怪我什么，最多只是帮我分析分析错误告诉我下一次不要再错。

爸妈从不在成绩上苛求我什么，他们担心哥哥的优秀会给我造成压力，甚至从幼儿园开始就不把我安排在哥哥曾经上过学校，担心会有老师将我们做对比，哪怕我跟哥哥之间相差10年的光景。

可是我总是觉得这一次不一样，语文本就是我擅长的科目，刘老师在的时候我从来就没有考出过班里前三，第一更是家常便饭，有几次全年级作文只有我一个人是满分，这一次考出这样的分数，一个是确实是这段时间不认真听课有些写不上来的，再一个就是我的心态始终都不端正，一直心浮气躁，对老师和课业完全不重视。

一直到了星期五的晚上，哥哥也回家吃饭了，不过几天，可我感觉这件事在我心里装了太久，以至于我真的感觉身心疲惫，但是看到哥哥也在，就有点不敢说了。

这天看到哥哥回家我并没有表现得像往常一般激动，总是一副心虚的样子，爸妈都问我是不是不舒服，更别说哥哥了，从一回家就觉得我不对劲儿。

“翼儿你怎么了，有话要说还是不舒服啊？”吃晚饭前哥哥坐到我身边问我。

“嗯…我…”我吭哧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嗯？没考好？”哥哥揽了揽我的肩膀问我。

“唔…也不完全是…”

“你们俩，快吃饭了。”我话还没有说完，妈妈便叫我跟哥哥去吃饭。

我小时候确实是那种一做错事心里就一直当个事挂着的人，吃饭的时候也不像以前一样撒欢儿跟哥哥抢吃的。

“宝宝你是不是生病了啊”爸爸刚吃了一会儿饭就问我。

“我刚才看了看她也没事啊。”妈妈是医生，饭前就反复检查过我到底有没有事。

爸妈就我健康这个问题交流了一会儿，我始终没说一句话。

哥哥也是。

吃到一半，我实在是忍不住了，把筷子一放，“爸妈我考试没考好，需要签字，我怕你俩生气就一直没敢说。”

餐桌上静了一下。

“嗨我还以为怎么了呢，不就考试没考好嘛，没事没事昂。”从语气里就能听出爸爸一下子就放下心来了，总算是排除了我生病这个可能。

“就是啊，不就这一回没考好嘛，一次代表不了永远。”说着妈妈就往我碗里夹了一些菜。

“数学？”一直没说话的哥哥突然抬起眼睛开口问我，语气十分淡然。

我却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语…语文…”我紧张地吞了吞口水，话都说不利落。

“怎么会是语文？”哥哥的语调没有起伏，听起来就像是在问今天做了什么菜一样平淡，却一下子让我出了一身冷汗。

“哎呦是语文又怎么了，那是语文的话，翼儿没考好肯定大家都没考好！”爸爸知道我最怕我哥，看着我们俩之间的气氛不大对头，忙出来解围。

“语文的话就更不用担心了，翼儿这次没考好肯定更认真了，下次一定能考好。”妈妈摸了摸我的头跟我说。

哥哥没再说话，低头自顾自地吃饭。

我也重新拿起筷子，食不知味地听着爸妈安慰我。

一顿饭吃得我满头是汗。

我还不如早点跟爸妈说干嘛要等到哥哥回来！！！！！！！！！！！

现在看来事儿大了！！！！！！！！

我选择性的实情交代显然已经骗不过哥哥了！！！！！！！

等他走了我再说也行啊！！！！！！

吃过饭后，我就溜回了房间，把卷子找出来，想着怎么把我自己用中性笔签的字弄下去（为了显得像我故意没用铅笔，结果还是被识破了）。

妈妈出门去帮一个朋友拿文件了，哥哥在客厅跟爸爸闲聊。

我真是受不了他明明什么都看穿了还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原本我就忐忑得厉害，现在更加坐立不安，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办。

“爸，一会我来给翼儿的考卷签字吧，顺便帮她整理整理错题。”

“哎你去干什么呀，我一会儿给她签了。”爸爸知道哥哥有时候对我严厉，怕他因为成绩责怪我。

“我就是帮她看看错哪了，我又不会吃了她。”哥哥无奈地笑笑。

“去去去那也不用你，考不好而已，你又不是没失误过。”爸爸像认定了哥哥一定会苛责我一样，说什么不让哥哥给我签字。

哥哥又跟爸爸笑着争了两句，还是没拗过他，也就作罢。

“翼儿，来爸爸给你签字。”爸爸在客厅叫我。

可我还没把自己签的弄下去…

我想让他进来签可他好像没有进来的意思…

我又不敢叫他进来…

那哥哥肯定更怀疑…

爸又叫了我两声我不得已才拿着卷子出去…

“欸你这不签过字了嘛”我真是想说我爸真是极其不走脑子地当着我哥就问了我一句。

“唔…我…我…”

“所以这是你自己签的。”哥哥一手搭着沙发背，一手摆弄着遥控器，声音里带着一种“我就知道”的语气帮我接了下面的话。

“自己签的呀…哎呀宝宝这可就不对了，考不好没关系，这么做可就是撒谎了。”爸爸也是有点没想到我敢这么做，已经不像开始那般包容了。

我站在客厅里不敢抬头，眼圈也慢慢红了，“我觉得我考的太差了…”

爸爸听见我的声音带了哭腔，一下就心软了，“啊不哭不哭啊，宝宝这么做确实有点不对但是宝宝还是跟爸妈说了不是？那就说明知道这么做是不对的了，知道错了就还是好孩子啊，考差了没关系，跟爸爸妈妈说我们不会怪你的，宝宝这次是失误了对不对，下次就能考好了！”

我不过只是带了点哭腔，还没见眼泪，爸爸就已然慌了手脚，可见我爸对我的宠溺。

哥哥无奈地看着我爸，“爸，交给我吧要不？”

“哎交给你什么啊，你看翼儿都认错了！”这时候我眼泪已经掉了下来，爸爸一边帮我擦眼泪一边头也不回地回答哥哥。

“爸你放心，我不打她，我帮她看看题给她讲讲道理就。”

“讲什么啊我这不讲着呢嘛！不哭了啊宝宝，没事没事，一会儿把题都看看，下次好好考就是了，一次小测验，没关系啊。”

我缩在爸爸怀里不敢看哥哥，但是听到哥哥说不会打我还是心里一喜。

“爸爸我错了…”还是先认错的好，识时务者为俊杰。

”嗯嗯那就还是好孩子，别哭了啊爸爸知道了。”

虽然我把头埋在爸爸怀里，看不见我哥的表情，但似乎还是能想象他一脸“别演了”的表情看着我。

总之最后我爸给我签了字。

我以为，这事儿就能这么过去了。

然而，并没有。

就算是周末，爸妈也总会有不在家的时候。

爸妈在的时候哥哥也当这事已经结束了一样，像往常一般跟我玩闹，我的心也慢慢松懈了下来。

周六下午，爸妈去了姥姥家筹备最近一次随姥姥回老家的事宜，哥哥陪着我写完作业帮我收拾书包。

我完全就当那事已经过去了，反正我周一可以拿卷子交差了。

“翼儿，我记得你以前每周末都会写作文的一些整理的，是换了老师以后就没有这个项目了？”哥哥突然问了我这么一句话。

我一下子就怔住了，手上的跟哥哥一起装书的动作也停了。

“嗯？”哥哥看我的反应，就猜到我还有很多事没有交代。

“对啊…不用…不用了…”在哥哥面前我永远撒不了谎，一句话就让我的心理防线直接崩塌。

“真的？”

“嗯…真的…”我低着头继续装书，不敢抬头看他。

“那把你以前的那些拿给我看看。”哥哥拉住我继续收拾的手。

“…我找不到了…”我还咬着牙死撑。

“找不到了？”

“嗯…”

“那这是什么。”哥哥把我以前的作业本一下就从一堆书里抽了出来。由于他经常陪我写作业，对我各种作业标配也是了如指掌。

哥哥应该也是看到了这个作业本才问我到底还有没有这个作业。

我看到哥哥拿了出来，吓得一句话都不敢说。

哥哥见我不说话，就开始翻，看到最近的一次完成也是一个多月以前的，再以后就是我上次一时兴起歪歪扭扭补的两笔了，他一看就明白我现在的老师也要求完成这项作业，而我一直都没有写，持续了一个多月。

“有解释吗。”哥哥的声音没有温度，冷得厉害。

“我…我…”

“我看你最近语文应该是课也不听作业也不写吧。”哥哥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我使劲儿低着头不敢去看他。

“我没有…”

“你没有？！”哥哥的音调开始升高，“那你给我解释解释这是怎么回事。”

“哥哥…”我的眼圈开始发热，眼看着就又要哭出来。

“别给我装，对我不管用。”哥哥用作业本不轻不重地敲了敲我的头。

我有点吃痛，捂着脑袋抬头看着他，眼泪顺着脸就流了下来，说不出话。

“我在等你给我一个解释。”

这么多天在心里憋着事情的难受劲儿一下子全都涌了出来，既然哥哥问了，我就什么都不想再藏着掖着了，把我从刘老师走了以后怎么想的怎么做的一股脑全说了出来。

当然，忽略了我上课瞎胡乱闹不听课还有就是因为懒不愿写作业的这两方面。

我哭地一抽一抽的，跟哥哥断断续续地说着，我哭地伤心说得乱七八糟，但是哥哥也明白了来龙去脉。

“我就是觉得她不如刘老师好我不想上她的课”

“不想写她留的跟刘老师一样的作业”

“我明明以前语文都能考第一结果她现在专门让我找家长签字，别人都不让”

“我想刘老师我想让刘老师回来嘛…”

我越说越难过，在那一刻，似乎所有的错误在我的抽噎下变得理所当然

一个小孩儿重情重义，有什么不对。

可这当然不对。

在陈老师这件事上，我几乎没做过一件对的事。
可我根本认识不到这一点。

哥哥听着我所谓的解释，从头到尾，一言不发。
待我说完最后一句。

“说完了？”哥哥帮我擦着眼泪问我。

我惊讶于哥哥的反应。

“冠冕堂皇的借口。”哥哥擦干净我的眼泪，把我的作业放到桌上，坐下来看着我。

“不是的，不是借口的…”我摇着头反驳他。

“那我问你，这作业你都补了两笔了，说明你还是有把它完成了的想法的，怎么又不写了。”

“唔…我…”

“是因为这一个多月都不写，都养成习惯了，懒得写了吧。”

被哥哥一下说中，我顿时无地自容，揪着书包不敢说话。

“只是换了一个老师，你就不听课了？”

“我没不听课…”

“你没不听课你考成这个样？”哥哥点着我桌上嗯考卷质问我。

“你打着因为想刘老师的旗号不重视新模老师，不听课不写作业，我是不是还得夸你一句重情重义啊。”

“我没有…”

“你没有什么没有！”哥哥突然对我吼了出来。

我吓得瑟缩了一下，哇的哭了出来。

“你觉得如果是刘老师哪一天回来看你们，她希望看到你这样吗？”

“呜呜…不…不希望…”

“你这张卷子应该也是自己签了以后被老师发现了才叫你回来重新签的吧。”

“呜呜呜…是…”

“那我问你，新来的老师，平心而论，有没有对你们尽职尽责。”

“嗯…嗯…有…”

“那你做了这些事情，她有没有为难你？”

我仔细想了想，确实从未有过。

不管我对陈老师的态度表现得多么不在乎，她都未曾同我一般见识，只希望能用她的所作所为让我真真正正接受她。

哥哥见我不说话就继续说下去，“翼儿，人总是要别离的。”

我咬住了嘴唇，把突如其来的怀恋硬生生憋了回去。

“就算是刘老师一直一直教你们到毕业，等你上了初中，也是会有新的老师的，那时候你也要这个样子吗？”

“那不一样…”我出言解释。

“没什么不一样的，环境迟早要更新的，身边的人，也不是能时时刻刻都在你身边的。”

我不能够否认哥哥的话，但是还是有一点不甘心。

“如果你不能够适应新的人，新的环境，而是想让一切新的事物来迁就你，那你一定不会把任何事情做好，”哥哥把我拉到他的身前，握着我的手跟我说，“哥知道刘老师走了你是真的真的很难受，可是你不能打着这样一个幌子去否定一个同样想为你们好的新老师。”

“我…我知道她对我们也不差…可是我…就是对她喜欢不起来…”

“就算是她真的很差，也不能成为你自暴自弃的理由，何况陈老师也没有差到不可接受吧。”

“唔…没有…”

“我觉得她延续了刘老师这个传统，也是怕如果再让你们有新的模式你们会接受不了，她也很努力再往你们熟悉的方向走，而不是强迫你们去接受一种新的方式。”

我把头埋到哥哥肩膀上，“我开始是想写这个作业的，可是我每次一提笔就想起来刘老师…”

“哥知道，哥知道。”哥哥轻轻拍着我的后背安慰我，“可是翼儿，刘老师当初给你们布置这一项作业，就是希望你们能够提高自己的写作水平，如果她知道了你们的新老师在用她同样的方法让你们的作文写得更好，她也会开心的。”

“唔…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了，没有哪一个老师不希望自己的学生变得好。”

哥哥把我从他身上拉起来，“翼儿，如果刘老师知道你现在已经没有写这项作业的习惯了，你觉得她会不会生气？”

我抽搭着点点头。

“那你觉得如果你是陈老师，你那么努力地希望学生接纳你，可是有人就是不领情，课也不听，你会怎么想？”

“我会生气…”

“可是陈老师一次又一次地给你机会，不是吗？你觉得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让她失望真的是对的吗？”

“不对…”

“没有谁能让所有人都满意，也没有谁应该让所有人都满意，你也一样，所以你要学会理解，学会换位思考。”

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还有这张考卷，你才多大啊，就学着自己签字骗老师，要是老师察觉不了你是不是以后考不好都这样了？”

“我…我不知道…”这一次我真的是说了实话，“我怕你和爸妈生气…”

哥哥叹了一口气，“如果你努力了，哪怕考得再差，我们也不会生气。你看你告诉爸妈了以后，他们生气了吗？”

“唔…没有…”

“你是不是又犯了骗别人也骗自己这毛病？”哥哥看着我噙着泪的眼睛问我。

我不敢说话，到现在我确实是意识到自己这回错得不轻。

“翼儿你说说你，明明什么都能懂，非得靠别人来点化。”

“哥哥不是别人…”

“那你自己数到数到，你看你自己办了多少不该办的事。”哥哥捏着我的鼻子问我。

“哥哥我错了…对不起…我以后好好上课，好好写作业，去接受新老师不辜负她的苦心…学着换位思考…不找别的借口自暴自弃…考试前我会努力，考不好我也如实告诉你跟爸妈，不会再自己签字了…嗯…还有要适应环境，不能让环境迁就我…还有还有，我不会让刘老师失望的…即使她不在我也要好好学语文…”我抽抽搭搭地把这些话一股脑儿说了出来。

“嗯，不错，看来我讲的都听进去了，”哥哥忍俊不禁地看着我，“这么多错，你说说你自己该不该打？”

“啊…哥哥我都记住了你就别打了吧…你都跟爸爸说了不打了…”我拽着哥哥的手央求。

“不行，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人要对她自己的行为负责，”哥哥敛起笑颜，“何况昨天我可不知道你犯了这么多错。”

“唔…哥哥…对不起嘛…别打了…我还得补作业呢…”

“你一点儿素材都没抄补什么补，我看你从开始就没想过补吧。”

被哥哥一下子说中了心中所想，我拽着哥哥的手有所松动，“我…我借来同学的看看就补…”

哥哥把手从我的手里抽出来，站起身，在房间里看了看，然后从衣柜里取了一个木质衣架出来。

我知道这顿打是逃不掉了，我站在哥哥身后，心里怕得紧，眼泪流得越来越凶，可又不敢哭出声来，只好紧紧咬着嘴唇。

我克制住自己想逃的冲动，求饶地看着哥哥。

哥哥不理会我，见我站在那里迟迟不动，走过来握着我的肩膀冲着身后就是一下，“愣着干嘛，觉得自己不该罚是吧。”

我疼得一下躲了出去，使劲儿揉着身后，瘪着嘴看着哥哥。

哥哥见状，上前一把把我揽在怀里，紧紧地箍着我的肩膀，我半趴在哥哥怀里，衣架对准屁股一下又一下地打下来。

“我看你还是不知道错，还躲？！”我听到衣架带着风的嗖嗖声，身后是炸裂开来的尖锐疼痛，我哭喊着想从哥哥怀里挣脱开来，却无奈被哥哥箍得紧紧的，无论如何也逃脱不开身后的责罚。

“哥我知道错了知道错了…”我的声音闷在哥哥的怀里，听起来万分无力。

衣架隔着薄薄衣服抽打着皮肉，声音有些低沉，本以为隔着衣物疼痛可以来得不那么剧烈，却不曾想依旧难以忍受。

“我错了……我知道错了哥……我都记住了……记住了”我无力地拉这哥哥的衣服求饶，腿不安分地原地打转，只是无论如何我也挣脱不开哥哥的环抱。

“我看你是挨打的规矩都忘干净了。”哥哥一下子松开我，任由毫无支撑的我跪落在地，伤处挨着地面，我疼得又一次哇地哭了出来。我连忙撑起来跪在地上捂着pg，抬起眼睛眼泪汪汪地看着哥哥。

“把手伸出来。”哥哥的声音冷漠没有温度，“我说过不许躲。”

“呜呜……不要……”

哥哥就这么看着我，一言不发，我揉着身后的伤痛，希望能有所缓解，犹疑着不敢伸出手。

“你别让我说第二次。”说着哥哥举起了衣架，我吓得赶紧站起来，把手伸了出去。

“左手。”哥哥看了看我伸出来的右手说，我打着颤伸出左手，哥哥捏着我的指尖，一下一下狠狠地打下来，我疼得大哭，衣架就有将近手掌一半粗，十几下之后我的手已经通红通红的，“我不躲了，不躲了…”

哥哥松开我的手，不理会我的哭喊，走到床边坐下，我站在原地使劲儿揉搓着手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过来趴下。”哥哥看着我说。

我摇着头后退，“不要…”

“我给你机会你自己过来，要不然我就换成皮带，你自己试一试哪个更疼。”

我心里还是抱着一点可以逃脱的侥幸心理，不肯挪步上前。

哥哥等了一会儿看我还是没什么行动，先前给我讲道理压抑的怒气全都涌上来了，把衣架往床上一摔，“跟我过来！”把我连拖带拽地扯到了他的房间。

“哥哥…哥哥…”一路上我几次险些绊倒，哥哥手劲儿大的惊人，我的肩膀被他拽得生疼，我被哥哥拽到他的床边，脚下一个趔趄便摔在了他的床上，我蜷在床上哭，不敢想象接下来的疼痛。

哥哥找出一条漆黑的皮带，把皮带对折冲着我pg就是一下，这一下带着哥哥满腔的怒火，用了很大的力气。“啊！”我哭叫着承受了难以忍受的凛痛，冷汗一下子全都冒了出来，这一下才让我知道刚刚那些衣架带来的所谓疼痛于皮带相比不过就是浮云。

又是一下落下，没有给我任何喘息的余地，甚至连挡我都没来得及挡，“你再躲？”我痛苦地蜷着身子，双臂抱紧腿不住地发抖，痛苦地嘶喊着。

骤雨似的皮带又一次落下，身后像是要被生生撕裂开来。

我怕了，彻底怕了，魂飞魄散一般，单薄的小身影在床上翻滚几下，再也受不住，嚎啕大哭。

再一皮带落了空，小孩儿连滚带爬地缩去了床头。哥哥似乎早料到我会这样，他拿着皮带站在床边看着我，“知道疼了？” 我抽泣着说不出话，只能一个劲儿地点头。

哥哥重新把衣架拿回手里，“过来，趴好，不许再躲了。”

我不敢再犹豫，从床头走到哥哥身边，乖乖趴在了他腿上，“裤子。”

“唔…哥哥…”我哀求着回头看着他。

哥哥马上准备放下衣架去拿皮带，我急忙拉住他的手，“别别别…不用皮带…”说着我就把裤子自己退了下来。

最开始衣架打的那些不过让皮肤变得通红，而那区区三下皮带，只隔了这么一小会儿，痕迹就变得淤红，肿得烫手起来。

“既然知道错了，就应该好好承受错误所带来的后果。哥哥将冰凉地衣架贴在我的身后。

 “嗯…对不起哥哥…” 啪。哥哥握紧了衣架，扬手毫不留情地重重打在身后。

我想努力让自己不叫出声，毕竟比起皮带，这要好得太多。

哥哥既然打了就一下一下接下去，我听着“啪 啪”的清脆声响落在身后，责打落在身后如有记忆，虽离身再责一记，却给我留下同样粗细的印痕。

我原本哭的小声，直至号啕起来。

紧接着几下让我抽噎着哭泣，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

我呜呜地嘶喊着，晃着哥哥的腿祈求他轻一点，“呜呜呜…”我也趴不稳，疼得一个劲儿发颤，双腿抽搐地踢蹬地面，惨兮兮地哭。

 “哥哥…哥哥…”我咬着嘴呜呜直哭，感觉每下打在身后，钝痛都直敲在骨头上，下一刻腿就要断掉了，越是这样想，越觉得浑身酸疼，连挣扎都动不了。

硬撑着挨了几十余下，已经是心胆俱裂。

“呜呜呜…我以后好好上课好好写作业…也不撒谎…呜呜呜…” 我努力趴得再乖些，回头扬着满是泪的脸望着哥哥。

哥哥看着我的样子，收了几分力道，接着一下下地抽下来。

 “我希望我说的那些话你是真的记住了，这些疼痛，纯粹是为了惩戒，为了让你记住疼。”哥哥边打边跟我说。

“啊啊啊！我知道错了！我记住了！”我以为我受的疼抵得上肌肤布满裂口，其实只是一道道楞子隆起，红肿罢了。

眼泪早已成为最不值钱的断线珠子。我不知道我是如何挨到最后一下，只知道我的疼痛在不短的一段时间里未曾间断过，在这段不短的时间里，面对责打，我很努力地没再闪躲过。

我被哥哥抱到床上，身后着实被打得不轻。哥哥出去拿药，我背过手去轻轻揉着身后的伤痛，一边揉一边倒吸着凉气，看哥哥走了进来我赶忙收回了手，趴在床上蔫蔫地作装死状，哥哥轻笑了一下，看了看我身后的惨状，“我给你敷上药，就别再乱碰了。”

“谁乱碰了…”我自顾自嘀咕着。哥哥轻手轻脚地帮我上药，“你的作业，我建议你到周一去找一找老师，找她借借备课本教学笔记什么的，好好完整规范一下。

“唔…知道啦…”

“哥知道只要什么事你想了，就可以做到，比如说试着去适应和喜欢一个新老师，比如说把语文成绩再拔高一个程度。”

“我明白的…是我以前太固执了…”我歪着头跟哥哥说话。

“其实说不定这个老师讲课也很好，只不过跟刘老师不太一样罢了。”

“嗯嗯…我好好听课…”

“翼儿，现在的每一步都有可能对将来产生或好或坏的影响，哥哥希望你能够尽量走好每一步，这样未来就可以轻松一些。”

“哥哥…我这次确实做的挺不对的…可是你刚才那么凶我又害怕…所以一开始就老是躲…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哥哥笑了笑，坐到我身边，掐了掐我的脸，“不生气，哥打疼了，你别恨哥哥就好，觉得哥不如爸妈疼你。”

“怎么会！哥哥你怎么能这么想！”我不顾疼起身离哥哥近一点，“我不会的！！永远不会的！！”

哥哥笑着把我安置好，他的笑意蔓延到眼睛里，无比幸福和宠溺，“好了好了，我就跟你开个玩笑看你激动的。”

“不能这样开玩笑的哥哥！真的…”我本来好不容易平息的情绪又涌了上来，我带着哭腔抓着哥哥的手告诉他不可以这样想。

哥哥没想到我反应这么大，一下子就慌了手脚。

在我印象里，哥哥一向是淡定而从容的，可在这一刻，我清楚地看到了他眼睛里的慌张，他真的担心自己这句话是不是触碰到了我的哪一个点，让我失落和伤心。

“不是翼儿哥哥就跟你开个玩笑，哥哥……”
…… ……

哥哥说了很多很多，直到他在我的眼睛里再看不到闪着的泪花。

不管任何时候，我都希望他能够知晓他在我心里，永远都是最好的哥哥，他带给我的一切都是幸福而珍重的，哪怕这些的到来偶尔会伴随着痛处，我也不会误解他，任何时候都不会。

因为我们是家人，是亲人。

我知道他永远不会做对我不好的事情。

星期一，我把卷子交给了陈老师，向她道歉我之前的态度，请她帮忙帮我完成了落下的素材作业。

在她教我为数不多的几个月里，我们最终还是成为了朋友，她有着跟刘老师很多不同的地方，但相同是对我们的心。

再后来我们的语文老师就换成了一位资深的老教师，我按照哥哥的话学着去适应新的环境，适应新的人。

这些在我启蒙阶段出现的老师，都对我日后的生活产生了或多或少的影响。

我感谢他们，敬佩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