圈内小说:杨柳枝（上）

 在那个娱乐就是在戏园子里的年代，戏园子里十分的热闹，说书的，唱曲的……都在一起，一条布隔开，就是一个场子，前面一个小戏台子，下面几个条凳，热热闹闹便是一下午。晚上人们愿意花钱的买上一张票去听戏，不愿意花钱的便在这戏园子里过过瘾，戏园子里没有票，全凭看客心情，心情好，就在下来收钱的小篮子里放点钱，不愿意的也不强求。

    那时候家里穷的都送孩子去学戏啊，学点东西来糊口，毕竟去一个孩子家里就少一份口粮，一张拜师帖，更像是卖身契。学艺三年，谢师三年，这六年里师父供吃供住，徒弟侍候师父，任打任骂，也是这梨园的规矩。

    那年头，谁家都艰难，孩子多的，更是揭不开锅，这永安巷的里面住着一户人家，姓宋，家里四个儿子，俩姑娘，家里也只有几亩地，勉强能生活，也不过是饥一顿饱一顿的。

    这宋家，早在几年前，就将大女儿送到戏班子，一去已经四年了，自打送去就没见她回来过。家里还有一个女儿，可年龄尚小，家中大儿子一落地就被婆婆抱走了，家中的二儿子被这当娘的看成心肝宝贝，家中再穷都不愿意委屈了他，渐渐养的越来越狂。在家中支使弟弟，妹妹，一点活也不做，家中的三儿子，家里打算将他送去学戏，这宋三（那年代孩子多都不起名字按着排行叫）长得不错，嗓子还好，家里就想将他送去换点钱。家中倒是还有一个小儿子，当娘的自然不愿意送走，宋三就显得尴尬了，夹在哥哥弟弟中间，不被重视

    宋三其实也想离开家，哪怕学戏也好，学戏去虽然跟着师父，日子不一定好过，但总比在家侍候一个事儿多的哥哥要强吧，跟着师父总能学点东西。

    这巷子的尽头住着一个唱小曲子的，姓栾，名景祁，听说原来是大户人家，后来分家，栾景祁就远走他乡了。栾景祁虽然是唱曲的，但是因为人们知道他是大户人家的人，且家中还算富裕，人们便称一句先生，宋家打算将儿子送到栾景祁这，托了人来探栾景祁的口风。

    栾景祁听了来人的描述，因为是街坊邻居，栾景祁也曾见过这个宋家的三儿子，孩子不错，不过听来人的意思，宋家竟是想卖儿子。栾景祁思索了一下，算了，卖就卖吧，自己也没有孩子，当徒弟教着也行，于是点点头答应了，来人看栾景祁答应了，连忙回去告诉了宋家，宋家变开始准备拜师。

    一个风和日丽的早上，宋家父母带着宋三，来到栾景祁家，正厅里坐着栾景祁和保代引三人，宋三进门后，直接走到栾景祁面前跪了下来，递上拜师帖：

在宋三递拜师帖之时，栾景祁给改了名字，宋宁，从此世间再无宋三，只有宋宁。因为知道宋家是直接卖儿子，栾景祁当场扶起宋宁后，递给宋家父母一张纸，上面的大致意思是，从今往后宋宁与宋家再无瓜葛。宋宁自己也想明白了，自己从来都不在父母眼里，离开了也好，宋家父母没有犹豫直接摁了手印，拿了栾景祁给的钱，就走了，宋宁看到这样，心直接凉了，原来自己何止是没出现过在父母眼里，自己如果不是值点钱，父母都不会给自己饭吃吧。宋宁摇摇头，不去想那么多，现在自己有师父不是吗？

 宋宁抬头认真的看着栾景祁的背影，这就是自己的师父，一个温润如玉的人。栾景祁送走保代引三师后，反身回来，看着自己新收的小徒弟，这怕是自己最后一个徒弟了吧，以后估计不会再收了

    宋宁不是栾景祁的第一个徒弟，早年间在家乡的时候，自己收过一个徒弟，那时候自己年轻，课徒极严。那个年代，梨园里常有一句话，教会徒弟，饿死师父，这句话不是没有道理，许多师父年纪大一点后，徒弟一出名，就会选择自尽。虽说有三年效力，可是三年后徒弟成名了，不再管师父了，师父年纪大了，不能唱了，晚景凄凉，所以在戏园子里很多师父都不愿意教徒弟，来的前一段时间都是当下人似的使唤着，很少传真本事

    栾景祁是个例外，当年收了第一个徒弟，栾景祁便用心去教导，两年后，亲手捧红了徒弟，等到六年期满后，徒弟虽然还愿意跟在自己身边，但是那时候自己仍旧年轻，还能唱，也还有人捧场，可是自己还是离开了，毕竟要给徒弟一片天地，自己不能总压着不是？栾景祁顺着分家之事便离开了家乡，一路唱过来，总算在这里安顿下来，白天在家做些自己喜欢的或是出去到园子里唱一阵挣些钱，过得也极自在。

    在这里安顿下来后，栾景祁但是没想过再收徒弟，自己一个人过得挺好的，家里雇了个做饭的王妈，每日做饭，扫扫院子，也不打扰自己。栾景祁觉得自己收下宋宁是个意外，但是栾景祁不后悔，他平日里在巷子里见过宋宁，很不错个孩子，嗓子好，身段也不错，长得也上的了台面，而且听街坊的评价，这孩子孝顺听话懂事，这就够了，但唯一一点就是自己不知道这孩子想不想学这门东西，若是不喜欢的话，自己还真不能强求，这事，慢慢看吧。

    栾景祁一边往回走，一边想着，带徒弟，有几年没带了，想当年自己年轻气盛，大徒弟被自己管的，唉，当时还是年轻啊，这个徒弟，自己又会怎么教呢？当栾景祁走进屋子，看见宋宁现在屋子里，呆呆的望着自己，栾景祁嘴角染上一抹笑意，这孩子，怎么感觉软萌萌的。宋宁感觉有人在看自己，忙回神，叫了一声“师父”就低下了头，栾景祁看着他好笑的样子，忍了忍还是没笑出来，扬声喊了一句“王妈”

    只见一个妇人走进来，“王妈，将旁边的屋子收拾出来给宋宁住，领他熟悉熟悉，明天扫院子的活让他来做”栾景祁看了看身边的小孩，王妈应了下来，出去收拾屋子，栾景祁看着宋宁，突然开口说到:“宁儿，随便唱一个，我听听”，宋宁从来没听过有人这么温柔的叫自己，随意选了一个常在戏园子里听的，唱了两句，便红了脸，停住了。栾景祁听后感觉还可以，这孩子嗓子干净，声音不错，随后对宋宁说:“宁儿，今天先熟悉下环境，明天早上早饭过后我开始教你”

    “嗯，师父，徒弟知道了”宋宁恭恭敬敬的回到，栾景祁看着小孩一板一眼的样子，挥了挥手说到“去吧”宋宁退了出去，去找王妈。第二天一早，宋宁早早起来，发现师父已经在院子里擦琴了，朝阳下，师父的身影是那样的温柔，宋宁拿着扫把扫着院子，扫把划过青石板的声音仿佛惊动了栾景祁，栾景祁回头看着认真的拿着比人还高的扫把扫地的小孩，这是自己的徒弟啊，栾景祁就这样静静的看着。

    早饭后，栾景祁开始教宋宁，从词，到杨琴再到手里的板，每一处栾景祁都教的格外用心。几日下来，宋宁才知道这学艺哪有那么容易，这个年代没有书，都是口耳相传的，师父教一句徒弟学一句。多日下来，宋宁渐渐开始倦怠，毕竟还是个孩子，每天要被词，还要一遍遍的练，就开始不好好背词了。栾景祁刚开始也发现了小徒弟的问题，想着还是个孩子，慢慢教吧，可是已经三四天了，还这样，栾景祁就有点火了，自己不想动手，可是这都练的什么啊？词词记不住，琴总是敲错音，自己虽然拿戒尺也象征性的敲了几次，可还是不用心。

    宋宁这两天心不在焉的，真的是枯燥乏味啊，就一段练好几天，新的自己又懒得记，真是不开心啊，师父敲打过了，可自己还是懒啊。宋宁年纪小，有的事情新鲜两天就有点坐不住了，词生涩难懂，只能靠师父说自己强行记忆，时间长自己也记不住啊，还有那个琴，自己爱敲，那么多琴弦，怎么分得清啊，真是闹心。

（未完待续）

作者：枫年

排版：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