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醺似酒（16）

（19）

“白霞，学校下星期的文化节，法语系要负责一个展台。你可以设计两张海报出来吗？跟法国文学还有戏剧相关的。”

下星期的活动现在才开始布置？说真的，白霞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内心极度崩溃。

时间再走五分钟，时针和分针就要在十二上汇合了。而此刻，白霞刚刚做好第二天语文课的读书报告准备上床睡觉。

“我可以试试。”思虑片刻，白霞还是答应了这件事。

“今天又要熬夜了。”截屏了聊天记录发给苏梦秋后，白霞转了转自己的脖颈，默默打开了photoshop。

作图，出节目，组织宣传……Fabiola太忙了忘记了这件事，这法语系有些许经验的学生们一个个都是临危受命。拼命为自己的任务抛洒着心血。

这一个星期，差不多天天都是快两点才睡觉。白霞的海报来来回回改了有五六稿。光是定稿后的精修就出了几十版，密密麻麻堆在白霞的桌面上。

“哎呀这把我老婆脸都挡上了。”脖子酸得筋都是僵硬的。白霞只能嘟嘟囔囔着排解心中的烦闷了。

都是自找的。白霞从小就不会拒绝别人。揽下的活更是从来不好意思推辞说做不到。跌跌撞撞着，也就成了现在的样子。

很快就到了文化节的前一日，虽然是早早开始布置，但学校还是要求人员在七点就全部到齐。等白霞叼着牛奶打着哈欠跑到法语系展台的时候，Fabiola和Hélène还有其他几个别的年级的教师已经全部到了，指挥着两个大三的男生挂横幅。

打印好的海报已经送来了，全都堆在桌子上。白霞把喝完的牛奶袋子往垃圾桶一丢，便卸下书包投入了工作。

白霞刚从教务处领了签到表，一路跑回来。就看到Hélène在冲自己招手。

“白霞？我们还有一些宣传单希望你们能加一下法语系公众号的二维码，然后还有一个游戏的参与凭证需要你做一下。”

 “好的怀老师，那我回寝室取一下电脑。”白霞用手挡着刺目的太阳光，余光竟扫到Fabiola拿着手机一通狂按，像是在处理什么要紧的事情。

不会是又有什么指令吧……忙了几个小时的白霞暗中撇了撇嘴。

秋老虎秋老虎，北京秋天的毒太阳能把叶子都晒蔫了。在这种天气里跑回宿舍在回来，活像是测了个带爬楼梯的八百米。白霞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气喘吁吁了。

上午布置的时光过得飞快，这会，中午饭都送了过来。放在泡沫箱子里随意摆在一边。

加二维码不是什么难事，可毕竟还要设计个好看的凭证。白霞随便拽了个凳子坐下，打开盒饭，有一口没一口地往嘴里送。

左手建个尺寸合适的画布，右手往嘴里塞口米饭。左手一指禅打字，右手捞一勺西红柿炒鸡蛋吃下……

“自己做的传单自己发，啊我好悲伤……明天还得早起吧……“好不容易排好了传单的版面，怕ps突然停止工作，白霞赶紧保存。趁机又揉了揉因为睡眠不足又忙了太久而有些酸胀的太阳穴。

“这么拼啊……我们下次可都得失业了。”一个学姐笑着拉了把椅子做到白霞身边，打开一盒饭拌了起来。

“哪能缺了学姐啊，那我们这些砖不就群龙无首了嘛。”白霞也和着学姐开起了玩笑。

“看你挺熟练的，老给咱系干活吧。诶，上次排推送到凌晨两三点的那个是不是就是你？”

“嗨，我这就是喜欢。从小有新闻理想，做这些工作业就不觉得累了……

“不错！以后上非洲搞新闻，大有可为！”学姐在白霞肩膀上拍了拍。也讲起了她自己在外交上的理想。不知不觉的，俩人聊天的声音竟有越来越大的趋势。

“别看了，学生们都在忙你也不知道害臊。” Hélène拿了两盒饭，在躲在阴凉处桌子后面低头沉迷消消乐的Fabiola背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

桌椅还没抬到展台前，正好能坐着休息一下。

“嘿嘿，merci！”Fabiola抬起头来，接过盒饭的前一秒先看见了学院院长的身影。

“小王，刚歇下来吧。刚刚广播喊负责老师去领材料你估计是没听见，我给你拿过来了。”

“哎呦麻烦您了……真的是很不好意思……”Fabiola忙站起来，微微哈着腰接过了院长手上的一沓材料。院长走后，她抚着胸口坐下来：“吓死我了。”

“让你玩游戏，耽误事了吧。”Hélène面露不快，“赶紧吃饭。”

“噢……”Fabiola把手机按灭放到一边，沉默下来。好巧不巧，那些白霞关于过去努力事迹的滔滔不绝就钻进了她的耳朵。

“好了，”吃着饭，最后一个图层也已经叠加好。白霞拍了拍手，“我去拿给老师们看一眼。”

吃完饭的Fabiola戴上耳机闭目养神，Hélène倒也没说什么。就是在白霞走到之前轻轻推了推她“别歇着了，学生都干活了。”

“我觉得logo还应该再大一点。”

“王老师，这字这么多挤着本来就小，logo放大会不会喧宾夺主啊。”

“那换成你海报上的那个长的logo呢？”

“那个……有半透明的底，放在白色的背景上面不好看。”

“那就把字改成两行。”

“这个断句只能六八开，可以吗？”

“嗯，把图拖长点呢？”Fabiola微微皱起眉，这事怎么还就这么麻烦呢？

“那可能一张纸就打印不出十二个了……。”

“那你自己决定吧！”骤然提高的声音把白霞吓了一跳。

“能处理就处理，处理不了就给别人！”已经能听出明显的气愤，显然，Fabiola窜起来的火气把Hélène也吓了一跳。

“来白霞，已经很好了，你回去再试着调一下。调不了的一会找我沟通。” Hélène赶紧出来打圆场，推着白霞离开了现场。

“白霞白霞!学姐也赶紧顺势拽着白霞回到位置上，给她递了一瓶矿泉水，又拿过她的电脑扣上搁在一边。看屏幕那么久累坏了吧，咱先歇会的。”

“没事的实在不行咱就多用几张纸，咱系那就缺这几张纸了”学姐摆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安慰白霞，”诶……你别哭啊。”

白霞觉得自己没有很难过，但泪水就是根本止不住地往下淌。

“我没事。”白霞哑着嗓音，抬手抹了抹眼眶，用带着些许哭腔却仍很冷静的声音开口。“我不是受不了，我就是觉得自己有点不值得。”

凭什么？凭什么这明明不是自己的工作，自己出于愿意为系里服务的心承担了，却变得好像自己欠了谁似的?凭什么隔壁西语系的同学都能提前一个月开始早早完成，自己却只能顶着大太阳在室外做设计？

“我觉得自己好可笑啊。”声音不大，可足以让周围的人听见了。

“白霞！你别说了。”学姐怕引起师生矛盾，赶紧拽着白霞让她陪自己去卫生间。

“你这又是闹哪一出？” Hélène压低了声音，严厉地质问，“一上午光顾着玩游戏也就算了，这么大的火气又是哪里来的？今天又什么地方累着你了吗？”

Fabiola没回话，依旧垂着眼帘，拿着手机解锁又按灭，按灭又解锁。Hélène严厉的语气使得她僵在原地，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为人师表，你就是这样给他们做榜样的？”Fabiola沉默的样子更是起得Hélène 够呛。Hélène一掌拍在桌面上。吓的Fabiola整个身子都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对不起……”她只能低着头，强忍着泪水。

“我以为我教你足够多了，可你呢？就这么让我失望。”

Hélène的话字字诛心，说的Fabiola抬不起头来。两分钟前，她还是不知道说什么，可到了此刻，她就算有话也根本说不出声了。

 “白霞说的没错，你今天的确是过分了。别再带情绪工作了。其他的我们过了这两天再说。” Hélène没耐心等Fabiola道歉或者痛哭流涕。站了起来，“我去找白霞，她那稿挺好，就这么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