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为西南风【下】

03


冬月十六,初雪,帝大寿。

或许是回光返照,又或许是大宴冲洗当真有用,皇帝坐在主位上,竟是难得的好精神。

祈帝在位二十年,他不是一个有勇有谋的皇帝,也没什么雄心壮志,甚至有些固执古板。

但他足够仁厚,也愿意听柬。他不奢靡,也不苛责,甚至减免了许多税务,所以祈帝在位这些年,虽没立下什么丰功伟业,但也算给了天下一个勉强的安稳;但是他无大志,也不精于国政,这些年下来朝臣拉帮结派,贪腐严重。

在坐的皇亲朝臣也意识到这恐怕是皇帝的最后一个千秋节,送上的贺礼也不约而同的变成了各种珍奇药材。

谢长释默默坐在左相对坐,偶尔同江易交换一个眼神。若看仔细了,不难发现谢长释拿着酒杯的手在微微颤抖。

谢长释灌了三四杯,然后撑着脑袋看坐在一旁的君灼。

君灼自然注意到了谢长释的眼神,但是刻意回避不与他对视。

酒过三巡,皇上不支离了场,谢长释也借口醒酒独自出了大殿。

谢长释走了有半柱香时间,宴会快散时才有宫人匆匆跑进来对君灼说,谢长释在花园遇醉酒太子,太子欲行不轨,谢侯不堪其辱,想要以死明志,恰巧被左相见到,拦了下来。

宫里没有不透风的墙,消息一时便传到了皇帝耳朵里,群臣都在宫中,又有坐相见证,想必宫人所言属实了。

众人赶到的时候谢长释已经被带去换了身衣袍,太子酒醒了大半,跪在地上一口咬定是谢长释勾引在先,而自己醉酒昏沉,才意乱情迷。

“父皇,儿臣是有错,但也及时停手了。倒是谢侯为身不正勾引储君,应当重罚!”

谢长释也跪在地上,脸色惨白,正欲辩驳,江易先出了声:

“臣本不欲参与此事,但念在谢侯乃谢将军之子,臣不得不说一句。臣见到时分明是谢侯拼命挣扎,太子非要纠缠。若非臣及时组织,顾侯怕是已经凶多吉少。酒另智昏便罢了,太子所言实在…有失偏颇。请陛下明鉴。”

“皇上,依臣只见,怕是谢侯故意设计栽赃太子,好让太子待罪,为翊王铺路!皇上也知道谢侯向来同翊王较好,皇上久病,只怕是翊王起了不臣之心,欲争储君之位,才出此下策!请陛下明鉴,勿要为小人蒙蔽!”右相不愧是老谋深算,此言一出便让皇上少许动摇了心思。

君灼冷哼一声:“右相既说了本王与谢侯较好,又怎会以谢侯清白去争储君之位?本王记得开朝之初便不许皇子同朝臣相交甚密,右相这般为太子辩驳,可是太子许了你什么好处?”

右相闻言不由恼火:“翊王不必血口喷人,太子人品几何群臣共鉴,臣之是不想太子蒙不白之冤!”

太子趁机以头抢地,伏地喊冤:“父皇,儿臣自知酒后德行有失,但儿臣醉酒后本欲回东宫,若非谢侯半路拦截,儿臣万万不会做出这种事!”

太子此言便开罪了谢家旧将,立刻有人出来嘲讽道:“太子这话说的好笑,谢侯从小长于宫中,最重礼节。太子现在做出这种事,被左相亲眼看到,还非要拉谢侯下水以证自己无辜么?”

皇上坐在龙椅上,已经有些疲乏了,听殿中吵个没完不由心烦。

祈帝最是心软,瞧这太子跪地又是磕头又是赌誓其实已经没那么生气了。

太子是他立的,如今做出这种事虽然有损名节,但到底没酿成什么大错,训斥一顿禁足两天便也罢了。谢长释虽说是谢清之子,但他在军中并无实实在在的功绩,不过是借着谢将的荫头受到几分厚待罢了。

祈帝刚打算拍板,一直安安静静靠在君灼身边跪着的谢长释却突然发话了。

谢长释说话声音不重,却字字清晰,还带了几分泠冽:

“我谢长释,自幼无所长。文不能安邦,武不得定国。唯有这一身清风,如今还要遭人污蔑。谢某愿一死,以证清白。”

说罢,还不等大家反应,便拔了束发金簪一下划了脖子。

大殿瞬间乱套了。

喊太医的喊太医,夺簪子的夺簪子。

君灼第一时间蹲下身搂了谢长释入怀,一手摁住他颈上划痕。

但是没有用,血很快染红了君灼的手,又顺着谢长释好看的颈线留下,一滴一滴落在了华贵衣服上。

君灼眼眶泛红,颤着声,颇有些语无伦次:“在等等,太医马上就到了,你别闭眼…长释…别睡过去好不好?”

谢长释艰难握了握君灼搂着他的那只手,然后摊开君灼的手心,用手指在其中一笔一划,不知道写些什么。

君灼什么都顾不上了,只知道一遍一遍对着谢长释,似哀求又像是命令:

“别睡,你不许睡知道么……”

“你坚持一下,太医马上来了,会没事的……”

“你不要走好不好,我允许你搬回王府住,你别走好不好?”

天祈二十一年,冬月廿九,帝崩。立翊王君灼为新君,继大统。

谢长释的猝然离世使得边塞驻军差点哗·变,终于还是让祈帝起了废太子的心思。

遗召是左相宣读的,朝中自然有人不服,但是很快被君灼以雷厉风行的手段压了下去。

腊月初一,登基大典。君灼改年号为寰示,帝号为翊钧。追封谢侯为安王,藏入皇陵。

这是君灼登基的第五年,河清海晏,四海升平。

唯一惹人诟病的,便是翊钧帝在位五年,后宫空置,不立后,不纳妃。

君灼批完最后一本奏折,也不起身,静静听着外面的缠绵雨声。

谢长释是最喜欢的雨的,君灼想。

如果他还在的话,肯定会坐在窗边煮茶听雨,自诩风雅。

可惜,他已经离开有五个年头了。

君灼在边关的那些年,刀尖舔血,有时也会坐在篝火旁听别的将领讲归田卸甲后的想法。

他们都说想找个持家的女子,从此安安稳稳过日子。

那时候君灼就想到了他的小伴读。

若自己有朝一日登基,就给谢长释一个可以整日浑水摸鱼的闲职,他的小伴读不聪明,太重要的事万一办不好,招人弹劾,他可舍不得。

可是君灼错了。

他的小伴读很聪明,比他想象的要聪明的多。甚至愿意为了他,一意孤行。

他的小伴读不仅凭一己之力拉拢了左相,还布了一场好局,把太子拉下了水。

君灼摊开手心,怔怔瞧了半晌。

服侍君灼的人都知道,这是他的老习惯了。

但只有君灼知道,他瞧的不是掌心,而是当年谢长释一笔一划写下的那句诗:

愿为西南风,

长逝入君怀。

愿为西南风,

长逝入君怀。


文/

一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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